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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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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在小廚房,突然聽見外頭吼雷,吓了我一大跳,恍然間還以為又是哪裡的火藥爆炸了。”

他短促的笑了一下,微微過偏頭。臉上的冰帕子滑落在枕頭上,左半邊臉還有點腫,說起話來也有些含糊不清。

“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夢見北郊那片焦土,焦屍堆得比山還高,越堆越高,轟的一下屍山倒塌了,我來不及跑,就被壓在焦屍堆裡,越埋越深,我想喊救命,卻沒一個人理我,壓在我身上的那些焦屍張着嘴一個勁兒的朝我喊‘報應,報應’,壓得我喘不過氣……”

他的心情其實很常見。就像是十幾歲的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戰場殺人,事後回想起當時的血腥和屠殺,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做噩夢,難以克服恐懼心理。有的士兵從第一次上戰場以後就再也不敢再上第二次,就是因為克服不了這個障礙。

沈穆道:“這不是報應,沒什麼好内疚的,如果那七萬蠻子不死,死的就是京城上百萬平民百姓了。”

楚玉離點點頭,很久以後才又問了一聲:“你……你還相信我嗎?”

沈穆看了他很久,緩緩道:“我相信你。”

楚玉離搖了搖頭,“不……你應該有很多疑惑吧。”

沈穆道:“是,我有很多疑惑,但心底總有個聲音對我說你絕不是那種人。我相信你,所以也請你相信我,把實情都告訴我好不好?”

“好。”楚玉離平靜地笑了笑:“你想問什麼?”

沈穆道:“黑鈎吻這東西,你之前知道嗎?”

“我知道,但不代表我會拿它來害人。”

“那你知道解毒之法嗎?”

“沒有解藥。”他道,“喝過毒水的人,哪怕是煮沸後再喝,都必死無疑。”

沈穆倒吸一口涼氣,強迫自己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片刻後才問:“戴淩若死之前跟你說什麼了?”

楚玉離又回想起戴淩若臨死時的那個詭異的笑。從下午李金章忽然闖進廚房,一直到現在,楚玉離一直在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切。為什麼戴淩若臨死前要說“對不起”,為什麼耶律希說“你早晚和我是一類人”,為什麼孔雨笙隻運出了十二箱而不是二十箱火藥……這幾日來的疑惑終于在此刻串成了一條清晰的線。現在他終于明白戴淩若那個可怖的笑是什麼意思了。

“那些話都無關緊要。”他道,“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告訴你的是,戴淩若想報複我。”

“報複你?”

“對,我被她給耍了。”楚玉離把手蓋在眼睛上,聲音有些疲憊。

“你還記得我記載火藥配比的那個小冊子嗎?那時候我根本不确定我推理的這些靠不靠譜,因此一直沒敢說改造炸藥的事,直到那本子被戴淩若偷偷攤開放在你的床頭。對,一定是她放的,因為除了戴淩若之外,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我想改造火藥的事。她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我下定決心接下改造火藥的任務。”他嘴角噙着一絲嘲諷,“當然,當時的我并不知道要改造的是已經摻了劇毒物的火藥。”

“你的意思是,火藥裡的劇毒物是一早就有的,而且最希望你成功改造火藥的正是戴淩若,當然,也就是耶律希。”

“也許。”

“可耶律希瘋了嗎,他無論如何身上也流着蠻子的血脈,甯可炸死自家七萬精兵,就為了毒死北郊那一帶貧民窟的乞丐混混?這一點也不劃算不是麼?”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硬要我解釋的話,我隻能說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這算是一種解釋,但又實在有些牽強附會,如果單純站在理性的角度來看,這個理由沒辦法讓人信服。

“好。但是正如李金章所言,那些精确的配比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研究出來的。是耶律希提供給你的嗎?還是你早就開始研究的?”

楚玉離臉色微微發白。他睜開眼,眸子裡帶着一絲嘲諷:“你把李金章的話重複又問我一遍,你還是不相信我,不是麼?”

“楚玉離,我說過了,哪怕别人再怎麼胡說八道,哪怕鐵證如山就擺在眼前,我從内心深處都始終不願意懷疑你。”沈穆一字一句道:“但我請你,無論如何也對我敞開心扉,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好不好?”

楚玉離唇微抿着,似乎掙紮了很久才終于開口。

“沒有誰幫我。那些配比是我這麼些年自己摸索的……十年,我已經摸索了十年,所以成功的概率很大……”

“你為什麼要花十年研究那種東西?”

“我……”

楚玉離頓時啞口無言。

他該怎麼說?說因為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極度想讓整個教坊的人都去死,不管是幫過他的還是虐待過他的,隻要是和并州教坊這四個字有關的任何人,他都想把他們通通拖下地獄。

這太恐怖了不是麼?

沈穆一定會覺得他是個瘋子!

聽不到回答,沈穆隻好按着自己的思路猜測下去:

“十年前……你當時還那麼小,為什麼要費心思弄那種可怕的東西?你在心裡恨着誰?你想報複誰?并州教坊?還是世間所有人?楚玉離,人命在你眼裡是不是根本就一文不值?”

楚玉離冷笑一聲。

“對,我想殺人,我想報複他們……”

“他們是誰?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嗎?”

“不。不是……”

“不是麼?那麼你在平江路下令殺人的時候在想什麼?我相信你并不想殺人,所以是韓則慶給你灌輸了惡念,告訴你殺人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是我自願的……”

“自願的?所以在火藥裡下毒的時候你也是那樣想的嗎?”

“不不不……我沒有在火藥裡下毒……”楚玉離驚恐地往後縮了縮。

沈穆用力的捏着他的肩膀,語氣愈發冷峻:“楚玉離!紙包不住火,這件事很快就會被其他官員察覺,等到明日大理寺的酷吏來逼問你就晚了!你現在把實情都告訴我我才能想辦法救你!”

“我不是故意想殺他們的……”楚玉離嗚咽着說。

沈穆一時半會也弄不清楚這個“他們”到底指的是誰。是平江路那些買書的百姓,還是北郊貧民窟那些乞丐混混,還是兩者都有?

他的回答颠三倒四,毫無邏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問出最真實的答案,最溫和有效的辦法就是用威脅地口吻一遍遍說“你在撒謊”,然後不停地揪住這個細節一遍遍逼問,直到那人精神崩潰後将所有事實全盤托出。但是沈穆沒辦法對他這樣做,這對他實在太殘忍了。

“……好,我不問了。還有一事,我派人去并州教坊裡探查過,發現在過去的十年裡,耶律希關照過你很多次,好幾次救過你的命,替你擺平了許多麻煩。你和他早就認識嗎?你想回報他,所以幫他做了一些事情是嗎?”

楚玉離無奈地笑了笑。原來沈穆早就暗中調查過他。原來耶律希救過他不止一次。

“不……和耶律希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嗎?”沈穆卻并不相信這話,下意識把一直憋在心裡的那個疑問說了出來,“那麼你告訴我,那次我被弄瞎了眼睛,你很快就給了我解藥。事後呂太醫卻對我說,那解藥并不易得,幾味關鍵的藥材隻有耶律王族才有資格弄到手,你是怎麼拿到的?是耶律希給你的對不對?代價是什麼?你答應他什麼了?”

楚玉離臉色越來越白,喉嚨一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問:“耶律希這人我清楚,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政客,絕不會做沒有回報的事情,他幫了你這麼多回,一定要從你身上索取些什麼的。所以你告訴我,他問你要什麼了?”

“……”

“他給你解藥,一次次救你的性命,所以你不得不答應幫他做事,答應幫他在火藥裡下毒,是這樣嗎?”

“不是……”

“那是什麼?沒關系的,說出來,告訴我好不好?”

“不。我不想說……”

楚玉離避開他的目光,把手指深深插進發根。

你要我怎麼告訴你?告訴你代價就是我自己,告訴你其實我根本一無是處,隻能靠自己的色相來當籌碼?!

“楚玉離!”沈穆覺得頭痛欲裂,顱内的脹痛讓他處于一種有些偏執的狀态。他用力捏着楚玉離的下颚,強行讓他面對着自己:“我知道你一心想幫我,但如果獲得解藥的代價是你必須幫耶律希幹些喪盡天良的事,我情願現在就挖了眼珠子賠給他!”

“根本不是這樣!你不要再瞎猜了!”楚玉離猛地推了他一下。他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盡了,一雙眸子閃爍着細碎的光,幾乎帶着懇求地說:“求你别再問了,求你留給我一點尊嚴,求你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好不好?!”

他這幅幾乎崩潰的樣子讓沈穆心中一顫。他用力掐了掐眉心,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抱住楚玉離,替他擦了擦額間了冷汗。

“對不住,是我太心急了……我隻是怕你被耶律希利用,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會毀了你的。”

楚玉離心想:“也許我原本也是個瘋子呢?也許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毀了呢??”

這是一場并不愉快的對話。沈穆并沒有從這些問答中獲得多少有用的信息。他實在希望楚玉離敞開心扉的告訴他一些事實,因為盡管他潛意識裡願意堅定不移的相信他,但他不得不承認這種毫無事實依據的信任是對他的部下、乃至京城百姓極不負責任的表現。

沈穆臨走前楚玉離似乎已經睡着了,雙目緊閉着蜷縮在床角,臉色蒼白的像是生了重病一般。

半夜的時候沈府外來了一隊官兵,大部分是胡志全的淮軍,還有一些事大理寺的差役,将偌大的府邸圍了個密不透風。

裴茗在屋外焦急地轉圈,敲門催促了他好幾次,但沈穆卻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一直守在床邊直到楚玉離睡熟了才起身走出屋子。

但其實楚玉離此時的睡眠非常清淺,他關門時那陣極其輕微的響聲就足以把他弄醒了。

他甚至能夠聽見府外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他知道,那意味着在京的大部分官員已經意識到火藥内有劇毒這件事了。

不知道那些帶有劇毒的火藥究竟能讓北城多少人喪命呢?

幾千?幾萬?十幾萬?

按理說現在他應該焦灼的思考怎樣為自己開脫,找證據自表清白。他需要找到改造前原本的火藥,告訴大家從蠻子那裡截獲的火藥裡原本就含了毒,但他知道那基本上不可能,因為當時在兵火局他已經下令把所有截獲的火藥全都重新炮制了。也許還有别的證據,或許兵火局的工匠能給他作證……是的,他現在應該絞盡腦汁去想辦法找證據。

但是此時此刻他好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現在為自己開脫還有什麼用呢?那種毒沒有解藥,發作極快,數個時辰就能要人的命。一切都晚了。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無數無辜的百姓都将死于非命。

也許沈穆還沒有徹底弄清楚真相,但他自己幾乎已經可以确認這件事背後的真兇是誰。耶律希,戴淩若,這兩個可憐人身上流着中原人和蠻子混雜的血液,這兩個瘋子耗費了巨大的代價,不顧一切的想要報複世人。

而自己的疏忽大意和一意孤行,恰巧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楚玉離甚至能回想起,當初他們第一次打開那十二箱截獲的□□,兵火局的一位老工匠聞了聞,說他感覺這些火藥的粉末并不純正,似乎摻雜了些其他的什麼細小顆粒。但時間太緊張,楚玉離根本聽不進去那位工匠的話,隻是一門心思急切的想要驗證自己的新配比。倘若當時他再謹慎一些、穩重一些,也許就能發現這當中摻雜着的巨量黑鈎吻。是他太心急太天真,天真的以為他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拯救京城數十萬人的性命,結果卻是給京城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他感到極度的麻木和疲憊,盯着空氣中漂浮的微不可見的灰塵,一動不動,看上去簡直像一具僵屍。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簌簌的微響,隐約有一道人影在窗棂外閃過。

楚玉離似乎是能預料到來者是誰一般,眼中毫無驚訝之色。他慢慢起身,下床,幽魂般走到了桌案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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