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事态很不妙?”
那官員啧一聲歎,“是啊,短短一夜,死了五千三百多戶人家!”
老管家算數再不好,也知道一戶人家少說五人,五千多戶……豈不就是兩萬多人?!
看到老管家的表情吃驚,那官員又笑着比劃了個五:“昨夜粗粗的統了下屍體的數兒,連帶着那些街頭混的乞丐浪子,最後死的少說有五萬人。不過那毒來得急去得也快,昨晚上北郊幾萬人一個猛子全毒發,及時下了告令提醒了,一到今兒個早上,幾乎就沒什麼人再中毒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老管家默默咽了口唾沫,隻覺得後背冒冷汗,十分後怕的說:“是啊,幸好北郊的硝煙吹不到皇宮腳下……”
那官員疲憊的打了個哈欠,似乎是見怪不怪:“這倒不算什麼,哪次天災不死個幾十萬人?關鍵是,這次不是天災,而是人禍,這可就不得了了。一個人的肩膀上,哪能抗的下五萬冤魂呐。”
說話間,張忠祥敲了敲門,沒人回應,他試着推了下門,才發覺門是虛掩着的,很輕易就推開了。
進門一看,就見床邊的桌案前坐着個人,癡癡地望着窗外發呆。屋内也不知怎的,窗戶大敞着,雨霧已将半邊桌案全打濕了,桌案上有一沓子金栗箋紙,被鎮紙壓着一角,另一角被風吹得嘩啦啦翻動着,像隻在風雨中極力撲閃翅膀的枯蝶。透過雨霧朦胧的窗戶,可以看到窗外那顆古老的梧桐樹已經抽芽,經過一夜的風雨它似乎枝葉愈發稀少,但僅存的那些嫩芽依舊□□地在風雨中擺動,明豔的綠意鋪天蓋地湧入窗棂内,卻硬生生被雨幕籠上了一層朦胧的輕紗,正如窗邊坐着的那個年輕人一樣,都散發着一種靜谧而神秘的美。
看樣子他早就已經穿戴齊整了,也不知已經在窗邊獨自坐了多久。剛進來的時候,張忠祥看見他手中似乎摩挲着一個什麼物件,聽到有人進來,這才有些依戀不舍地将那東西放回到抽屜裡,慢慢起身站了起來。
“咳,你……”張忠祥張了張嘴,似乎想說幾句寬慰的話語,卻一時詞窮,一個字都崩不出口。
楚玉離站在他三步之外,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他整個人像被冷雨浸透了,渾身散發着一股冰冷的疏離。平日那雙靈動漂亮的眸子此時卻冰封似的,蒙着一層晶瑩的雪霧,不帶有絲毫的溫度。明明就站在面前,張忠祥卻覺得他把自己強行分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他就這樣傻愣着站在這裡好一會兒,直到聽見身後小吏走近的聲音,才丢了魂一般讓開了路。
那位大理寺的官員走入屋内,抱拳道:“小殿下,多有得罪”。楚玉離點點頭。兩名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挾着他走出府。上了馬車,接着也不知是誰下了個口令,昨夜圍着沈府的那群兵馬頓時如流水般撤去,隻留一隊人馬簇擁着那輛馬車,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張忠祥站在原地出神了好久,忽然間鬼父神差般走到桌案前,慢慢拉開了抽屜。
抽屜内空空如也,似乎有人故意把自己的痕迹全都抹掉清空了。唯有一個渾然無瑕的羊脂玉冠,靜靜躺在抽屜的錦緞襯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