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名人證都出來了,胡志全隻好妥協道:“好,退一步說,如果照您的意思,運回來的火藥裡就已經摻了毒,但據我所知,當初宋琛隻截獲了十二箱,其餘的八箱火藥蠻子全拿來炸人了,但那當中并沒有下毒。也就是說毒是在運回來的途中被下的。”
胡志全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把柄,笑道:“照這麼說,截獲火藥的途中接觸過火藥的人,都有嫌疑,包括您、宋琛、還有孔大人。”
“當然,沈将軍您我是斷然不會懷疑的。但是宋琛和孔雨笙呢?他們倆也有嫌疑不是嗎?”
沈穆張口要反駁,忽然間一個小吏沖進來,呈上來一個物件:“大人,剛剛在他住處搜到了這個!”
那是一個帶有曼陀羅暗紋的腰帶,其餘人不認得,胡志全和沈穆卻十分清楚——那是号令默軍的信物。
胡志全厲聲道:“你果然和耶律族人有勾連!”
沈穆看着他,一時無語。雖然自己早就知道有這東西,但昨天給他一晚上時間他都不知道把東西藏好嗎?!白等着一大早讓大理寺的人搜出來?!
沈穆對他飄忽不定的腦子實在感到無語,隻好開口:“一個物件并不能說明什麼,胡統領你說話穩重些……”
楚玉離沒理會他的話。他一直盯着沈穆看,看了很久很久,視線從清晰到朦胧再恢複清晰,好像經曆了一整年的光陰一樣。
很久以後他忽然笑着喊道:“沈将軍。”
沈穆慢慢皺起了眉,因為楚玉離喊的是“沈将軍”。他從來都是幹巴巴的喊他沈穆,隻有準備發揮他那骨子裡的犟驢潛質,跟他對着幹、或者讨厭他的時候才會喊“沈将軍”。
不好,他這混賬又要做什麼?
右眼皮開始突突狂跳。
楚玉離看着他,輕聲道:“你的臉色很差,我很擔心你。”
衆人:“……”
楚玉離問道:“是不是頭痛又發作了?你要按時吃藥。”
衆人:“…………”
大理寺卿心道:“他怎麼又犯起病,在大庭廣衆之下忽然開始寒暄暧昧了?他不會忽然又暴起沖上去來個舌吻吧?不行我這一把年紀了心髒可受不了二次打擊啊!”
好在楚玉離這次适可而止了,他淡淡掃了眼堂内衆人,“到此為止吧,這樣審下去實在毫無意義。”
沈穆右眼皮突突直跳,皺眉道:“楚玉離你閉嘴……”
“毒是我下的。”
“……?!”
楚玉離又看了眼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笑意更深:“能被這麼多人關注,我很榮幸。”
人群一陣嘩然!
“你、你說什麼……”
“你們應該慶幸,自己不是生活在北城貧民窟的那群倒黴鬼。你看,老天爺就是這樣不公平,讓有錢有權的逍遙自在,讓沒權沒勢的死于非命。”他有些無辜地攤開手。
“楚玉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沈穆恨不得沖上去堵住他的嘴。
“我當知道。曾經我和我娘也像北城貧民窟裡那些人一樣苟延殘喘讨生活,後來我娘丢下我走了,我隻好自己給自己謀生路。”楚玉離看着他,眼神一分一分冷下去,“你問我說是不是覺得人命一文不值。我現在回答你,是。”
“你看看北城那群人,瘋瘋癫癫,窮困潦倒,活得跟驢子一樣,孩子們在路上瘋跑,長大了被賣去做奴隸,死了就草席一卷扔到亂葬崗……像他們那樣卑賤的活着有什麼意義呢,我是在給他們解脫。”
衆人道:“天呐!這是個瘋子!他竟然還覺得自己挺有理的?!”
“毒不是在我炮制火藥的時候下的,所以那些證據根本說明不了什麼。”楚玉離看着他,眼神一分一分冷下去,“至于你們問我和耶律希到底是什麼關系,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他一樣,都是被世人抛棄過的人。”
“毒是耶律希提前命人下在火藥裡的,和宋琛、孔雨笙都無關,兵火局那群人也都不知情,而我早就和耶律希串通好了,隻等着你們把帶毒的火藥弄回來。”
張忠祥道:“你當在座的都是傻子嗎?你當耶律希有病嗎,自己炸自己人?那可是七萬精兵!”
楚玉離道:“你們可别忘了他身上有一半的中原血脈。中原人憎惡他,蠻子也排斥他,他這麼做,既是在報複蠻子,也是在報複你們中原人。”
說到這裡,他嘲諷地笑了一下,“而我,我甚至連他都不如。先帝封了我一個可笑的郡王,卻下令要把我一輩子幽禁在凝華宮裡,我母親嫁給皇家,卻被诓騙着屠盡了族人,最後隻能逃到窮山僻壤裡艱難度日。而我呢,從七歲起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不管做了什麼都免不了被恥笑被辱罵被看不起,你說,我憑什麼要給朝廷做貢獻?我報複你們中原人,不也是理所應當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