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客棧後,耶律希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匹馬,帶着楚玉離一路疾馳到了京郊,眼看着身後已經沒了追兵的身影,才放慢了腳步。
他一路上用環抱着楚玉離,在京郊街市上打着馬,轉來轉去,就是沒有停下來落腳的意思。
楚玉離也不敢亂動,因為方才一路上隻要他一做出要掙紮的樣子,耶律希就會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回馬鞍上,另一手在他腰間懲戒似的擰一把。大約擰了五六次之後,楚玉離終于面紅耳赤,不敢再動作,隻得對他怒目而視,心底盤算着等他找地方落腳後再做進一步的逃跑計劃。
怎料耶律希在京郊打着馬轉來轉去,倒像是遊街似的,過了大半個時辰,楚玉離感覺自己在馬背上已經坐得腰酸背痛,他卻絲毫沒有停下來落腳的意思。
此時已過亥正時分,京城雖沒有宵禁,但夜半京郊依舊寂寥無聲,隻有街頭零星的寺廟、酒樓、瓦舍等處還亮着點點燈火。空闊的小街上隻聽見馬蹄踢踏踢踏的聲響。
終于,楚玉離已經第七次路過那家寺廟,他終于忍不住扭頭,惡狠狠地踹了下耶律希的靴子。
“喂,你到底要把我弄去哪裡?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行不行?”
在這個姿勢下,他微微扭頭,鎖骨到下颚繃成了一條優美的弧線。明明今夜沒有月亮,他眼底卻依稀籠着澄澈的月影。
耶律希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不語。
楚玉離在他腰間也報複似的擰了一下。
“你覺得呢?”耶律希回過神,道,“你想去哪裡逛?”
楚玉離不可理喻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端詳一個别的什麼物種。
“你是不是有病?”
這人帶他一路狂奔甩掉追兵,把他按在馬上不準走,然後忽然假惺惺的問他想去哪裡逛?他說他想就近找個茅坑,然後把身後那個人狠狠踹進去行不行?
耶律希悠悠擡頭看了眼天,今夜無星無月,蒼穹被厚厚的雲層籠着,隐約将要下雨。這讓他覺得有一點不完美。但是無傷大雅,夜裡的風十分涼爽,隐約摻着花香,可謂沁人心脾。嗯,京郊的紅杜鵑竟還沒有凋謝,秉燭夜遊也不失為一種風雅。
忽然間一陣清風刮過,楚玉離迎風打了個大噴嚏,蔫蔫地趴回馬背上。
“該死,差點忘了你還發着燒。”耶律希驚醒似的,摸了摸他手,觸感冰冷冰冷的,這才懊悔地啧了一聲,“不遛了不遛了,找個客棧!另找個客棧歇腳!”
“都什麼時辰了,哪還有客棧開門……”楚玉離屁股已經被颠得失去知覺了,帶着靈魂出竅般的目光指了指最近的那個寺廟,“别找了,就這個吧。”
京郊的寺廟大多由有閑錢的商戶捐錢建造,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積德行善,因此寺内布置十分接地氣且實用,會專門給在外旅途的商客提供齋飯和落腳之所。
耶律希把馬那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雜毛馬拴在馬廄裡,攥着楚玉離的手腕,把他拽進了一間空餘的僧舍内。
有守夜的小僧聞聲走出屋舍,披着衣服,詢問施主有何需求。耶律希十分像模像樣的跟那位小僧寒暄了幾句,說他們二人是路過的商人,想借住一晚,小僧便十分心善地給他們騰出了兩間空餘的僧舍歇腳。
在這個過程中楚玉離已經接連打了五六個噴嚏,覺得腦袋嗡嗡的,估計又燒得厲害,這幾天下來他也習慣了,也沒力氣掙紮,任由耶律希把自己擺弄上床。
耶律希在屋内踱了幾步,威脅道:“我去給你找藥,你最好不要亂跑,不然讓我逮住了……”
就他的神色來看,他省略的大約是“擰斷你的腿”之類的一句話。楚玉離鼻腔裡一冷哼,連眼神都沒賞他一個,“我想跑就跑,你又管得着嗎?”
“我會托那小僧看住你。”
“你又在搞什麼花招?”楚玉離狐疑道:“你的手下呢?你千裡迢迢來一趟京城,肯定要有好多壞事要幹,還能不帶着你那幫手下?”
耶律希認真道:“今日我乃是獨自出來,沒有帶其他人。”
楚玉離哦了一聲,心道:“你可騙鬼去吧。”
耶律希壓根沒注意他的眼神,隻擔憂地探了探他額頭,感覺燙得驚人,皺眉道:“别說話,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還有沒有醫館開門。”
說罷,十分貼心地給他倒了碗水放在床邊,急匆匆走了。
見他就這麼大大方方走了,楚玉離反倒是有些不适應。盤算着出了寺廟往哪裡跑,給誰發求救信号,正糾結着沒思路,卻見耶律希已經神速般折返了回來,手裡端着一碗熱乎乎的湯。
“附近隻有一家醫館,早就打烊了。我叫小僧給你熬了姜湯,你将就一晚,明早我去給你抓藥。”
“……”
“過來把姜湯喝了。你在獄裡呆久了,正好除除濕氣。”他話說的溫和,手上動作卻不容置喙,強硬的把他的臉掰起來,一勺一勺把姜湯喂給他喝下。
耶律希似乎非常享受這個過程,每一口藥都喂得專心緻志。但是他的動作太過認真,反倒讓楚玉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覺得這種強迫的做派簡直像個變态。喝完姜湯後楚玉離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哈欠,示意自己困死了,說罷把被子往臉上一蒙,一動也不動了。
楚玉離其實根本難以入睡,但是他真的不想清醒着去跟耶律希大眼瞪小眼了,還不如捂在被子裡想法子逃跑。
耶律希凝視了他片刻,忽然慢慢俯身,把他攬進懷裡,用手心反複搓着他的脊背。楚玉離覺得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卻不敢妄動,隻好緊繃着後背任由他擺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