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靈钰山莊。
此山莊依長霞山而建,因将整個碧雪湖包攬入後園,世人俗稱碧雪湖山莊。
這山莊的原身乃是長霞山上數十座零星分布的私人宅院,幾年前被人收購,加以規整,最終連綴成一個占地數百畝的私人山莊。
最近,山莊内卻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西北這一片有頭有臉的人物,甭管是官場還是商道,正統軍官還是跑江湖的,隻要跟葉掌門沾點交情的,都被葉掌門請來自家山莊裡,共同迎接那位赴任的西北大将軍。
他陣仗鬧得這般大,還把各行的人攪到一塊,頗有些任性非為,但受邀者卻大多不敢推脫,隻因這葉掌門乃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人物。
在這位葉掌門的帶領下,天祠派在短短數年間名聲鵲起,不僅成了七大門派之首,葉可甯本人也逐步當上了十三行行會的主事。近些年西北戰亂不斷,官府對地方的掌控日漸衰弱,商道和江湖的勢力日益膨脹,弄得西北人人都要仰仗他葉家辦事。
原本民間隻是有傳言稱葉家背景強硬,他葉可甯的私人錢庫裡更是黃金堆得比人還高。如今衆人來到靈钰山莊一參觀,見這山莊内處處瓊樓玉宇,一磚一瓦奢華至極,便更對這神秘的葉家心生畏懼。
近些時日,聽聞沈穆要返回西北,葉可甯一改先前低調,竟主動扮起了東道主的高調做派,這也讓衆人起了看好戲的興緻——一個是實力雄厚的地頭蛇,一個是獨攬軍權的大将軍,這兩人若是硬鬥起來,不知哪個會更勝一籌呢?
今夜乃是原定好的接風宴的日子,晚宴設在碧雪湖中央的一座亭閣内,卻下令四周嚴密設防,不準閑雜人等出入。
好多人遠道而來,千方百計進了山莊,卻隻能在湖畔遠遠看個寂寞,連湖中央的人影都瞧不着,不禁心中暗暗罵娘。但這也并非甚麼大問題,衆人在湖邊遊賞美景,相互闊論攀談,結交四方新友,倒也樂在其中。
眼下正值戌時,華燈初上,湖畔燈火連綴如金龍,湖心一座孤亭更是璀璨無比,在夜幕中宛若水上明珠,美不勝收。
此時此刻,山莊西側的一個偏僻的矮堂内,卻異常安靜。
屋内沒有點燈,窗戶漏了條縫,光線晦暗。仔細看去,床上隐約躺着個人,似在沉睡,卻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鎖,翻來覆去,時不時發出低啞的悶咳,倒像是染了痨病一般。在他身邊另有一人負手而立,正沉默的看着他。
那人在屋内來回踱了幾步,聽那咳聲漸緩,才掏出個東西喂進他嘴裡,又細細探過他脈象,終是搖頭輕歎一聲。
“……怎麼跟個瓷器似的,一碰就碎?”
隐隐有華光從明瓦裡透進來。近乎鬼使神差般,那人慢慢俯下身。他身後的白牆上,一立一卧的影子,逐漸重疊。
忽然間,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吱呀一聲,門開了。
屋内空無一人。窗棂之外,燈火璀璨,喧嘩聲隐隐可聞。
“怎麼又被風吹開了。”
來者嘀咕着,把手中托盤放在床邊小幾上,把窗戶關嚴實,點一盞油燈,屋内頓時亮堂許多。
他端起藥碗的時候,發現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
“你醒啦。”
楚玉離偏頭看向窗外,神色怔怔,倒像是還沒清醒。
“一直是你在這裡?”他問。
“嗯,不然還能是誰。方才去給你搞了點藥。”宋元良在床邊坐下,“睡了一整天了,怎麼還是無精打采的。現在有感覺好點嗎?”
一點也不舒服。痛,頭痛,胸口痛,哪裡都疼,嘴裡也發苦。
楚玉離悶聲道:“做了個噩夢。”
“什麼夢?”
他卻隻是搖頭,似乎不太想說。
“見鬼。”發了一會兒呆後,他低聲咒罵一句,懊惱的捶了下腦殼,這才擡頭看了看四周,“這是哪裡?”
“靈钰山莊。”
還不待楚玉離炸毛,宋元良立刻道:“你放心,按你交代的,沒告訴沈将軍。”
楚玉離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