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碰到的一瞬間——

躁怒、不安、驚懼，憤恨……各種情緒浮現在那張蒼白無力的臉上。

鮮血在雲欽隽透如白玉的手上竄流而出，一滴滴像斷了線的绯色珠子，他不顧手上的傷，輕柔的将雲妡攬在懷裡，任由她抵抗打咬，他的肩頭、脖頸同臂膀上全是她撕咬出來的血印。

在漫長的抵抗中，她終于平靜了下來，像偃旗息鼓的刺猬，收起了自己渾身帶血的刺芒。

她仰起空茫麻木的眸子、小臉上漸漸出現了疑惑的表情，雲欽松開她一些，由着她伸手撫上他的下颌，往上一點一點臨摹他的面龐，她不知在确認了什麼之後，終于平靜了下來。

雲欽放開她，見她坐在地上安安靜靜，茫然的眸子稀奇的清柔下來，仿佛與方才暴躁焦怒的模樣是兩副面孔，沒去細細思索，雲欽起身将桌上的水盆端過來放到她前方地上，準備為她擦拭髒兮兮的臉頰。

水盆裡漣漪輕晃，原本倒映着小姑娘瘦削容顔的水面上漸漸變了另一張如玉面孔，雲欽将手從水裡伸出來，拿起邊上的白帕擦幹手上的水漬。

雲欽骨節分明的手指推開窗牖，沉聲道：“巳霧。”

暗衛巳霧如鬼影一般忽然出現在窗牖外：“公子吩咐。”

“天阙少主一月内的行蹤，三日之内全部調查出來傳信于我，要快。”

“屬下領命。”

巳霧又如來時一般迅速消失在暗夜中，雲欽看着窗外的稀疏星點，輕聲自語。

“但願……你還是我妹妹。”

一夜無眠。

燕陵的三月極美，晨曦微露，早陽拂面，長街屋舍朦胧古樸，瓦檐青牆入目三分醉。

姜黛意走在街上，計算着身後在暗處隐匿跟蹤她的暗衛數量，她揉揉犯困的眼眸，漫不經心四處打量，記得沒錯的話，前方有個暗角，是個甩人的好地方。

雲欽今日去見襄臨王，依照襄臨王暴戾多事的性子，他這次議事約莫跟往昔一樣，最早也得議到亥時才能回來，所以今日是行動的最佳時機，妥妥的黃道吉日。

她一路的步伐一直緩慢，直到快至暗角，忽然提着衣袍快速小跑了起來，跟着暗處身影亦加快速度，可就轉一個拐角的功夫，他們跟着的人便不見了。

數道身影慌忙現身，落于地上搜尋，可人确确實實在一瞬間就不見了蹤迹。

待暗衛搜尋無果離開，姜黛意才從隐蔽的暗角出來，她左右警惕觀察，見暗衛真的離開才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趕去。

燕陵東郊是雲家信鴿飛回雲府的必經之路，她隻要逮住一隻，替換裡面的内容，她的任務便算完成了。

想法很好，可姜黛意忘了，雲家的信鴿受過專門的訓練，極難捕捉，所以她費了一整天的功夫，忍無可忍之後解封了内力才抓住一隻，這才順利替換掉消息。

姜黛意抹了把額頭的汗，揮手放走信鴿，一擡頭才發現天色盡黑，已快至亥時，她不僅打了個寒顫，想必她不見了的消息，早已經傳到雲欽那兒去了，她必須在雲欽回府之前趕回去。

她慌忙邁腳朝着雲府的方向離開，匆匆忙忙的繡鞋踏草之聲同衣袍拂過野草的窸窣聲驚起地裡無數雲雀。

雲府。

淡月籠紗，夜色闌珊。

無人在意的暗處，一抹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後窗潛進一間寝屋。

同時寝屋院牆外，一隊護衛推開院門湧入院内。

管家喘着氣兒，幾乎小跑起來，才能勉強跟上為首身形修長闊步而行的溫潤少年。

“公子，雲妡姑娘素來覺淺，因為擔心您中毒的事情，昨夜一晚上沒睡，這好不容易才熄了燭……您這會子去怕是擾了姑娘清夢，公子……”

一個護衛提醒他：“雲妡姑娘今日偷跑出去了，現在回沒回來都還不知道呢。”

“啊？”管家驚訝地張大嘴，他并不知道姑娘已經偷偷溜出去了，原本一直以為姜黛意今日在府内，所以才攔着雲欽。

月色淡淡。

雲欽停在姜黛意的寝屋門前，如兒時一般自顧便想推門進去。

管家跟着走到門前阻止，“公子，這極為不妥啊。”

“畢竟是女兒家的閨閣，雖說您是雲妡姑娘的兄長，但也該避嫌，萬一姑娘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