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察言觀色,生怕雲欽莽撞開門,幼時便罷了,年紀小無人會說什麼,如今大了雖已分院而住,但雲欽每每入姑娘閨房如無人之境,管家就直呼不合禮法。
寝屋内。
姜黛意翻入窗内後快步走向塌邊,連換下沾了泥土的衣裳的時間都沒有。
她匆匆去櫃子裡拿幹淨的衣袍,才開櫃子,便聽到雲欽在門外扣門詢問的聲音。
“妹妹,你在嗎?”
屋内無人應答。
雲欽沉默了一瞬,下一瞬推門而入。
門被從裡邊關上後,管家一副“這不合規矩”的模樣睜大眼,勸阻的手僵直在空中。
寝屋裡,雲欽借着窗牖外透進來的月光,走到屏風後的塌邊。
塌上少女未束的青絲極其淩亂地散在枕上,一隻寝衣袖子搭在塌沿,上面布滿了褶皺,看着倒像是長時間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所緻。
她一向不好好睡覺。
被褥下陷,雲欽坐在塌邊。
姜黛意閉着眼,她聞到一股清冽的冷香,且夾雜着絲絲血氣。
她方才本來想出聲回答雲欽,但想起雲欽多疑的性子,不進來弄清楚她今日的去向怕是會沒完沒了地派暗衛去查,與其讓暗衛查出來真的,不如她現下編個假的,以平息此事。
雲欽點亮燭火,突兀的光亮讓本安睡的少女淡眉微蹙,似乎随時要被驚醒。
姜黛意放在錦被裡的手緊張地蜷住。
雲欽的視線定在少女面容上,睫羽卷翹,淡掃蛾眉,未睜眼已是絕色。
姜黛意阖着眼裝睡,不敢讓來人發現絲毫端倪。
雲欽清潤的眼眸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見塌上的人呼吸平和,懸了一路的心才終于放下。
雲府被賊人鑽了空子潛伏進去的事情以往不是沒有過,雲欽自然會擔心姜黛意在外頭不見蹤迹是不是遇到了危險,今日襄臨王設宴議事,随侍于晚間才吞吞吐吐地說姜黛意不見了,他撇下襄臨王,自稱疲乏為借口趕回雲府。
好在妹妹平安無事。
燭火發出小聲的“噼啪”聲。
姜黛意佯裝被吵醒,她柔眸做出迷朦之态,睜開眼對上一雙溫潤的狹長淺眸。
“兄長?”
“吵醒你了,再睡一會兒?”
雲欽聲線溫雅,與姜黛意說話時,語氣裡總帶着輕哄意味。
這是雲欽一貫對姜黛意說話的語氣,唯她而已。
撲朔的燭光映着少女柔美白皙的容顔,她純澈明亮的眸子滿是擔憂。
姜黛意盯住雲欽衣袍上的一片暗紅,“兄長受傷了嗎?”
雲欽面容平和,溫聲道:“沒有,隻是宮裡的酒打翻了染了衣裳而已。”
未待姜黛意說話,雲欽又微微側頭,視線顯然轉向了她疊放衣物的雕花木櫃上,恍若能透過櫃門看到裡邊的衣裳。
姜黛意餘光窺視着雲欽,見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木櫃上,不由得眸色微變,連呼吸都不自覺抑制起來。
須臾,他碎玉一般潤雅的聲音在靜谧的寝屋内響起。
“三月天寒,天涼露重,若在郊外貪涼玩水會傷身體。”
姜黛意聞言幾不可見地變了神色,她眼眸輕擡,略有些心神不安地看向雲欽,雲欽淺眸矜淡,一向溫柔的眼底卻在此刻難顯清明,如點漆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