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陵,雲府。
姜黛意醒來,已是三日後。
綠晚端着藥進來,驚喜道:“姑娘醒了?”
姜黛意意識到自己回了雲府,神色輕松了些,她既然已經身在雲府,想必雲欽也回到了燕國。
綠晚扶姜黛意坐起來喂她喝藥,姜黛意問道:“哥哥呢?”
藥氣苦澀,姜黛意皺眉喝下,綠晚遞給姜黛意一顆蜜餞,“公子派人先将姑娘送了回來,此刻他想必還在戰場與淮庚王談判。”
雲欽消失匿迹數天之後,襄臨王終于等來了雲欽。
淮庚王不欲與燕國死戰,雲欽既然帶着魏弦的兵馬而來,必然是對此戰有十分把握,如果魏王果然要助雲欽,淮庚王勢必要敗,此時見勢而退與雲欽求和是最上之策。
姜黛意聞言道:“淮庚王,為何主動挑起戰争,又要求和?”
這樣的話,邊疆的百姓們豈不是平白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綠晚不明白這些,無法回答姜黛意的問題,但她也曾從市井之上聽到過其他消息,“聽聞公子帶着魏王的诏書而來,而淮庚王真正的目的隻是為了探探燕國的虛實,其實燕虔兩國并未真正大戰,傷損亦不嚴重,隻是吓壞了邊疆的那些百姓。”
現下諸國君主虎視眈眈,皆在觀望,亦是時不時你探探我的虛實,我動動你的底線,若有一國稍漏破綻,便會被吞吃入腹。
魏王,淮庚王,幾乎是同時對襄臨王發難,怎麼看,都是有人在背後控場布局。
姜黛意下了床榻,她穿上繡鞋想走出門外,綠晚卻面露難色,勸姜黛意道:“姑娘,要不,你還是不要出去了。”
姜黛意疑惑道:“為何?”
綠晚眼神閃躲,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因為……”
姜黛意越過綠晚,推開門才踏出門外便複又止住步伐,雲府内竟設起了靈堂,她的院外引魂幡浮動,慘淡的白映入姜黛意的眼,綠晚惶然,意圖将姜黛意拉回屋内。
“姑娘,你還是别看了,我們回屋吧。”
姜黛意抓住綠晚的手,“你們在給誰辦喪事?”
綠晚不敢看姜黛意的眸子,她顫聲道:“是公子說,雲妡姑娘……已逝,這喪事,是給雲妡姑娘辦得。”
姜黛意臉上霎時失去了血色。
雲欽知道了,不,或許他一直都知道。
綠晚看着怔鄂震驚的姜黛意,試圖喚回她的清醒,“姑娘……”
“我不能繼續再待在這裡了。”姜黛意邁步往前。
“不待在這裡,想去哪裡?”雲欽的身影忽然從長廊處拐出,他緩步走近,從容不迫,面容上,還帶着一抹疏涼的笑意。
姜黛意手握成拳,下意識後退。
“妹妹怕我?”雲欽拂手示意綠晚退下。
院内隻剩二人,檐下秋光杲杲。
姜黛意看着滿府白幡,笃定道:“你早就知道了?”
雲欽微微轉身,長眸一同掃向白幡,神色淡然道:“知道。”
姜黛意覺得雲欽瘋了,“所以你這七年,一直任由我如同一個跳梁小醜般同你互相算計,試探,雲公子,你覺得很好玩嗎?”
雲欽:“可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是你自己選擇,要來做我的妹妹。”
姜黛意微微擡目,她望着雲欽看透世俗之态的眼眸,否認道:“我何時選擇過?”
雲欽收回望着引魂幡的視線,不辯情緒的眼底定定凝視着姜黛意,道:“看來妹妹承諾于往昔之事,已經不想再認。”
“什麼意思?”姜黛意當初混入雲家,冒充雲妡,确實有目的,但那是在萬般無奈之下,這些,她早已向雲欽坦然,身不由己之事,怎會是自己所選?遑論對他有所承諾?
雲欽見她全然忘記,也不氣惱,隻從袖口拿出一個小瓷瓶,那上面,刻着天阙内部特殊花紋,他将小瓷瓶置于姜黛意眼前。
“那這個呢?妹妹可曾還記得?”
姜黛意視線定格在雲欽手中的小瓷瓶上,一瞬間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雲欽捕捉到姜黛意神情間的變化,回憶道:“當年我受人面鬼所控,每日在寒潭下修習内功,借助霜花驅散一身劇毒,年複一年,我在失去親人,孑然一身的痛苦中苦苦掙紮。”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在進入雲家之後,便覺得太過順利,原來一切都是雲欽早在背後安排。
雲欽語調輕緩,他伸手拂向姜黛意的面頰,“那日寒潭邊的人,便是我。”
姜黛意的眼眸隐隐泛紅,一滴剔透的淚落在雲欽指尖,她都想起來了。
那段時日太過痛苦,她曾希冀地望着寒潭邊那些來往之人,希望他們能帶她離開那個煉獄一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