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有了夏天的意味,白晝在驅不散的餘晖中拉長,人也逐漸舒展了開來,酒吧關門了一個多月,直到康靜山回來,好生休養了一些時日,店裡生意才重新開始,經過短暫的低沉後也漸漸回暖。
康靜山在酒吧二樓養傷,章醫生沒等他回來就走了,秋原有些怅然,她還有些話想問他,這下可能永遠無解了。那段時間她基本上每天都會過去一趟,幫忙照顧靜山,山南哥每天親自負責他的飲食,每天變着花樣搭配營養給他補身子,麥子更是尾巴狗一樣圍在靜山身邊,怎麼轟也哄不走,陸川自己有傷靜山不許他來,玫基倒是來得多了。
後來陸川也不聽話了,康靜山耐不住這些人全圍着他,直接讓酒吧重新開門了。
這天秋原從更衣室出來,發現後門門口站着個人,穿着西裝一本正經地一動不動,外面停着輛豪車,不像是玫基的車。
後門外側有直通二樓的樓梯。
“有誰來了?”
“應該是玫基她哥哥。”嶽樓壓低聲音說道。
“哦。”
秋原很多很多次聽說過玫基的哥哥,甚至之前靜山出事也牽涉到他,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秋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計劃起如何迎接這個夏天。她還和姜海藍相約逛街,買了些換季的衣服,穿衣品味着實讓姜海藍幾番吐槽。兩人還約好等暑假的時候一起去海邊玩。
秋原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了,死去的江黎,被收養的那幾年,消失于一場大火的救助站,幻想回歸的家,血口大盆的養父母,這些已經很久沒出現她腦海中了。
回到住的地方,一番收拾之後借着安眠藥的作用終于可以穩穩地睡上一覺,醒來後忙碌于收整房間,她甚至還添置了鍋碗,有模有樣地做起了飯菜,上班後她也不讓自己閑下來,積聚的精力需要盡快地消耗殆盡,不然就要困頓于自我建立的囚籠之中了。
以前不是沒受罪,但她覺得這是自己該受的,毫無逃避地迎難而上,可是近來發生了很多事,讓她疲于應付,也對那些記憶産生了懈怠。她越走越遠,就像任何平凡,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鮮活而生動地生活着,離紛擾也越來越遠。
七月盛夏姜海藍放了暑假,除去其他朋友見面以及自己的時間,她和秋原的旅行放在了七月底。等到兩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時,才發現一件嚴肅的事情,秋原沒有身份證。
“之前,你就沒有用到身份證的時候?”
“有過,那時候用這張糊弄過去了。”
姜海藍看了眼桌上的身份證,姓名,秋原,但照片上的人顯然不是她,而且也到期了。
“啊,真的,秋原你到底,哇真的是,你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啊。”
秋原抿着嘴兩隻手撐着下巴。
“哇真的是,真對你沒辦法,我們坐大巴車去。”
秋原笑着湊了過來。
“别别别,你突然這樣我還不适應。你這張身份證從哪兒搞的?”
秋原坐回原位,神情閃過一絲複雜。
“我剛回來的時候,有一個阿姨幫了我,那是她女兒的身份證。”
“那她女兒呢?”
秋原想起那副面容,明明是猙獰吓人的,她卻覺得無比親切。
“她出了些事,燒成重傷撿了一條命,誰知道女兒也走了,她心灰意冷,沒有活下去的想法,後來看到小孩子欺負流浪的狗狗,想起她女兒很喜歡小動物,經常照顧街上的流浪貓流浪狗,才有了後來的救助站。”
“那位阿姨真的是心善的人,她現在在哪兒?有時間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她們一家團聚了。”
腦海中浮現救助站的大火,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許多許多富有靈氣的動物,一并化為了灰燼,她聽人說,老遠就聽到狗的慘叫聲。
更何況人呢。
“就像你說的,”姜海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她們終于團聚了,不用再受苦了,她是解脫了。”
“解脫了”這幾個字在秋原腦海中産生陣陣回音,她是解脫了,不知為何章煦的話浮現在她腦海中,靜山親手殺掉了他的父母,是讓他們都得以解脫?那他自己呢?為何沒随他們而去?
“想什麼呢?”
秋原幹笑一聲。
“對了,學生證我好像放家裡了,你跟我回去拿吧?”
“你真不回家住了?”
“反正學校也能住,住學校多好,想幹嘛幹嘛,也不用每天見我媽,省得她嫌我煩。”
說實話秋原并不能理解親生母女之間為何有這麼大的嫌隙,此時她也無法說什麼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回家。
打開門的一瞬間,秋原才真正見識到她們母女倆之間的隔閡,兩人面面相觑,姜海藍顯然沒想到此時薛瀾筠在家。
比起姜海藍,薛瀾筠顯然更對她身後的秋原更感興趣,姜雪峰出事後,女兒再也沒帶過人來家裡。
“媽?”看到薛瀾筠盯着身後的人看,她解釋道,“這我同學,我回來拿下東西。”
秋原緊跟着進了門,客客氣氣地問好,“阿姨您好。”
薛瀾筠并沒有應聲,退了幾步讓開路。
“你先坐一下,我洗把臉去找下我放哪兒了。”
秋原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發上,姜海藍去了衛生間。
“既然回來了,吃頓飯吧。”薛瀾筠突然說。
衛生間門口的姜海藍怔住了,擡頭看着她母親,有點不太相信她說的話,又看了眼秋原,“我們約好了出去,改天再說。”
薛瀾筠不死心地看向秋原,看得她心裡發毛,“我沒關系的。”
“家裡有現成的菜,我去準備。”說完不由分說地鑽進了廚房。
秋原似乎聽到了海藍歎了口氣。
“秋原,我回來的時候帶鑰匙了嗎?”姜海藍在卧室裡翻騰着。
與此同時,廚房傳來哐當一聲。
“我記得你放包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