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概是白日裡睡得有些多,秋原這一睜眼便沒有了絲毫的睡意,麥子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椅子上的山南哥也打起了盹,窗戶留了個縫,窗簾随着吹進來的微風飄蕩。
秋原側過頭看旁邊的康靜山,她起身下了床,輕手輕腳地來到他床邊,明明離他那麼近,卻有種再也見不到的絕望。
她握着他的右手,輕輕說道,“靜山,雨停了,我們安全了,山南哥在,麥子也在,酒吧有陸川在照看,他也恢複了很多,你都不用擔心,玫基也來看你了,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沒關系有我們守着你,你就放心地睡吧,但是說好了,睡飽了一定要快快醒來,我們都等着你呢。”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睡夢中人的呓語,黑暗中淚水悄無聲息地從眼眶落下。
“秋原?秋原?”
秋原迷糊中睜開眼,是山南哥,她這才發現自己在康靜山床邊睡着了。
“回床上睡吧。”
無聲的等待對每個人都是煎熬,沒有人說話,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既希望時間快一點,又不想它走得那麼快。
那之後的晚上,秋原都會到靜山床邊,握着他的手跟他說話,秋原不是話多的人,也不會聊天的人,東一句西一句拼湊起來。
第七日,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醫生搖搖頭離開後,巨大的壓迫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沒有人說什麼,大家都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閉口不談不願相信的結果。
等他們都睡了,秋原下了床,她抓着靜山的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也靜靜流淌。她不是愛哭的人,這麼多年她也早就不靠流淚宣洩了,但此時除了哭她什麼都做不了。
靜山就要死了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黑暗中這種恐懼被數倍放大,洶湧而至将她徹徹底底地包圍住。她趴在胳膊上,眼淚弄濕了床單。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月亮邊的雲也靜止住了,突然她感覺靜山的手動了,那一瞬似乎發生在她的臆想之中,她擡起頭看到靜山的眼皮微微動了,她不自覺地握緊了他的手,終于靜山睜開了眼睛,擡起手拭去她臉上的淚。
她激動得險些叫出聲,靜山的手指輕放在她唇上,聲音弱得飄渺,“我還,有些困,讓我多睡會兒。”
秋原一下子繃不住,淚水決堤般湧出,笑着點點頭,輕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那說好了,天一亮,我們就醒來。”
秋原一夜未眠,窗外的天蒙蒙亮,耿山南就醒了,他拍了拍她肩膀,想讓她回床上休息。
“靜山醒了。”
耿山南僵持了幾秒,一動不動,他怕這句話是自己的幻聽,一時間不敢相信。
“你剛,說什麼?”
“他醒了。”
看到秋原臉上發自内心的笑容,他才逐漸接受這個消息,右手顫抖着伸向靜山,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呆呆地注視着熟睡着的人兒。
“我去請醫生。”
醫生做了系統的檢查,玫基得到消息趕來,前前後後了解情況,抓着醫生不放問了很多。
檢查的時候麥子自己一個人抱着腿在牆角哭了好久,等醫生确認了情況确實是緩過來了,忍不住放聲大哭,撲在靜山身上怎麼也不松手。
靜山輕輕撫摸着他後背,揉揉他的頭發,似有似無的笑容,神情更多的是沉靜,聲音格外沙啞,“沒事了。”
玫基請了專業的看護,還在附近定了酒店,每天請人準備好不同的滋補食物帶來,悉心照料靜山。
“山南哥這裡安全嗎?我擔心餘海那些人不會這麼輕易罷休。”秋原低聲說道。
他看了眼靜山,玫基正喂他喝湯。
“沒事,玫基在這兒,她哥哥也回來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找事。”
秋原點了點頭,望向靜山,這幾天他稍微恢複過來些,不過醫生叮囑還是要多加注意,麥子一天到晚圍在靜山窗前,此時也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秋原心裡松了口氣,失去靜山的代價,他們都無法承受。
秋原在病床上輾轉怎麼也睡不着,側躺望着窗戶的方向,窗簾很有節奏地擺動,她輕手輕腳走了過去,把窗戶關小了些。
回來後坐在靜山床邊,過去幾天她都是這麼過來的,胳膊撐着腦袋,呆呆地看着床上安靜躺着的那個人。
“睡不着?”
秋原猛地坐直了身子,靜山沒有睜眼,隻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她點點頭,感覺不太對,低聲“嗯”了一聲。
靜山沒有接話,秋原感覺自己打擾到他休息,便起身回去。
“坐會兒吧。”
此刻的聲音總感覺不那麼真實,她輕輕坐下,伸出雙手,他的手近在咫尺,可她卻無法再握住。
他醒了,一切都将恢複原樣。
她還是那個微不足道被遺棄的人。
“我從你那位朋友那兒聽說過一些你的事。”
“章煦?”
“嗯,是他……你晚上一個人會害怕麼?”
靜山睜開細長的眼睛,夜色中他的眼眸很是明亮,他望向窗戶,不知在看什麼,夜色在他眼中似乎也凝固住了。
沒等到他回答,秋原接着輕聲說:“以前我挺喜歡晚上的,一個人靜悄悄地待着,怎麼樣都可以,現在長大了不知道為什麼,天黑了一個人會害怕,不知道黑乎乎的地方有什麼,有壞人,有怪物。”說着語調裡帶有些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