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山的手輕放在她兩隻手上,依舊看着窗外無言。
秋原笑了,心裡暖暖的,笑着笑着眼淚出來了,“我還沒跟你說過謝謝,你救過我很多次……”
“别跟我說那句話。”
秋原那時并沒有懂他為何這麼說,等她明白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那一晚靜悄悄的,黑夜濃得出水,月亮也歇了班,病房中他們兩個醒着的人,隻他們兩個清醒着的人,沒有言語,沒有聲音,他醒着她知道,她醒着他也知道,也隻有他們彼此知道。
秋原去拿了點安眠藥,回來時發現麥子在門口站着,把手心裡的藥不動聲色地塞在了口袋裡。
“你怎麼在這兒?”
他示意了一下門裡,透過小玻璃可以看到耿山南和玫基都在,不知在商量什麼事,“哥哥他們有事情說。”
“不方便小孩子聽是吧。”她沒打算笑的,但這句話說出口不知怎麼語調都變得輕快。
麥子瞪了她一眼,氣鼓鼓地說:“誰小孩子,我都快成年了好吧。”
秋原附和着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嗯嗯嗯。”
麥子哼了一聲氣不過不理她了。
秋原站在了門的另一邊,靠在牆上。
“靜山和音樂,要是隻能選一個的話,你選什麼?”
她深知麥子有多喜歡音樂,就像溶于血中的習慣。當初他為了學音樂甚至搶劫了珠寶店,被人追了好久。
“當然是哥哥啊。”毫無猶豫的回答。
“有一天靜山可能會離開,但音樂不會離你而去。”
“你在說什麼?”
看他有些認真的思考,她感覺自己說多了話,“沒什麼,沒什麼,不要想了……”
希望他不需要面對那樣的時刻。
夜深了,靜山睜着眼靜靜望着窗外的天,昏暗中不知何處有光,微弱而缥缈,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樓道裡有人在走動,偶爾傳來幾句人聲。鄰床的秋原突然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夢話,焦灼地拍打被子。
靜山艱難地挪到椅子上,摸了摸她的臉,“秋原?”
秋原猛然驚醒,緊抓着靜山的手,急促地大口呼吸。
“做噩夢了?”
秋原蜷縮成一團,緊握着他的手不放。
靜山另隻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熱。
“你有點發燒,我讓南哥給你拿些藥。”
秋原拉着他的胳膊,“不用,不用,睡一覺就好了。”
靜山給她蓋好被子,沒有抽走他的手,靠在床邊靜靜地看着她。
“我夢見我在兩層巨大的闆子中間,它們逐漸靠近,我跑來跑去各個角落,撐在闆子中間不讓它們壓在一起,可是沒有用……”
“不用怕,我在這兒。”
秋原朦胧的淚眼久久地望着眼前的人,就像盯着稍縱即逝的流星,逐漸平複下心情,墜入了黑洞之中。
靜山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多麼乖巧的孩子啊。
在他沒醒過來之前,意識不止一次地妥協,就這麼睡下去,可以不用醒來,所有的事就都與他無關了。就在他放逐自己意識的時候,隐約聽到軟軟的聲音,像是春日的溪流,輕快而明媚,綿延不絕,竟讓他徘徊了許久,想再多待一會兒。
那時的他,不記得他是誰,不記得他為何在此,沒有任何形态存在着,沒有肢體,沒有心肺,但卻無時無刻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有一個節奏在跳動,一下,又一下,飄渺中的他跟着那個節奏,逐漸聚集。
還是回來了。
靜山醒來一個多星期,狀況基本穩定,便要求回去,耿山南和玫基自然是不同意,但又左右不了他的主意,詢問了醫生的建議,謹遵醫囑做了回去的準備。
回到酒吧,秋原才知道嶽樓那天追蹤餘海的人時出了車禍,去醫院時他母親在照顧他。
嶽樓拜托他母親去打些水,病房裡隻剩他們兩人。
“謝謝你啊,還特意來看我。我聽說了康哥回來了,多虧了你啊。”
秋原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麼說。
“醫生怎麼說?”
嶽樓笑得跟個沒事人一樣,頭上纏的紗布都具有了喜感,“沒什麼大問題,休養幾天就好了,川哥讓我休息一個月,我都覺得用不了那麼久。”
“傷到了頭還是注意一下吧,别讓阿姨擔心你。”
嶽樓點點頭,笑得像個陽光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