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來這個家大半年後,殷瑞生名義上的妻子換了人。秋原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的眼神,邪惡,仇恨,大概殷司源心裡的恨意無限大,隻在那一刻有了具象。
在他意識到她成為殷瑞生的女人後,臉色立刻變了。
女人似知曉殷瑞生對他的态度,莞爾笑着更像是挑釁。
一旁的秋原看着對峙的兩人,突然覺得女人像是毒蛇,豔麗魅惑的外表下包裹着狠毒的心。
一頓家庭晚飯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秋原唯一慶幸的是殷司源雖冷着臉但并未做什麼出格的事,殷瑞生看着心情不錯也沒跟他兒子一般計較。
秋原從保姆們那裡偷偷聽來閑話,殷瑞生仗着自己的外表和花言巧語,以及多年混迹社會的豐富閱曆,追求到了當地富商之女吳水心,也就是殷司源的母親。
兩人婚後吳家給殷瑞生生意上很大的幫助,一手促成了殷瑞生的商業版圖,然而他的野心并未停止,他開始涉足政界。
那時候吳水心才意識到吳父說的話,這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但愛情能教人多盲目,能将他做的所有事合理化。
殷瑞生憑借雄厚的财力以及人脈,在政界走得順風順水,他當選市長的那天,吳水心去學校接上殷司源去見他,母子倆街對面招了招手,等待過馬路時一輛摩托車上的兩人搶走了手提包,人被意外拖到馬路上,被車撞倒。
而這一幕被對面的兒子全程目睹。
殷司源沖過來握緊她的手一遍遍叫媽,那時她還在惦記着殷瑞生……
送到手術室時她失血過多已經昏迷,殷司源滿手滿身鮮血等在手術室外,他打電話給殷瑞生讓他趕緊過來,而他以事務繁忙為由拒絕,拒絕了……
蓋着白布的母親從手術室推出來時,殷司源成了孤兒,他同時失去了母親,以及父親……
吳水心死後,殷瑞生也不再遮掩,準确來說,是面具不必再戴着。
吳水心在世時他不是沒打過殷司源,第一次動手後殷司源告訴了吳水心,吳水心格外傷心,那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争吵,她哭了好久,但殷瑞生哄她說是無意的,男孩子挨挨打也沒什麼。
那一幕,殷司源在門口偷看到,當時還年幼的他,在心裡留下一個深刻的認識就是這種事告訴母親會讓她傷心,所以從那之後每次挨打都謊稱是跟人打架了,這個家就在這樣蒙着紗的虛假和諧下平穩度過了那些年……
吃過飯殷司源就早早上樓回房,而女人則挑釁一般帶着殷瑞生來他房裡看他,參觀每一間房子,還誇贊殷司源長得俊俏,很像他父親。
秋原她自然是沒放在眼裡,口渴了甚至吩咐她去樓下拿水。
在吳水心生前住的房間裡,秋原遞給她瓶裝水,而女人則故作嬌弱把水掉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女人嬌嗔地向殷瑞生道歉,他隻吩咐人來打掃一下。
隻在門外看着背影都能感覺到殷司源要炸了,秋原隻想悄無聲息地躲在自己房間,可女人偏不放她回去。
等他們二人手挽手下了樓,殷司源一拳頭打在了門上,秋原吓了一跳,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像是破籠而出的猛獸,眼前的秋原自然是到手的獵物。
他把殷瑞生曾對他做的,都完整不落地複制在了秋原身上,她以為自己會被打死,後來,管家請來了家裡的醫生。
她奄奄一息看着模糊晃動的人影,是哦,她不能死,她是殷瑞生的門面,她還有有用……
那些年秋原從來沒理解過他,隻覺得他蠻橫暴躁,所以把他所有的行為都視為暴行,不分善惡,而重逢後這段日子的相處,她才逐漸感覺到他是個無比矛盾的人。
她沒見過吳水心,連照片也沒有,但可以确認的是定是個美麗溫柔,内心無比善良的人,她給了殷司源無限的愛和關懷,讓他對愛充滿了憧憬和向往,而殷瑞生的存在則一次次挑釁着他的信念和認知,他們是血肉相連的至親,卻比仇人還憎恨彼此。
殷瑞生入獄後,他才意識到他對自己的恨意從哪裡來,他根本不愛自己的母親,從不。
不知道為什麼,秋原最近總是想起以前的事,一幕幕像是畫卷一般在頭腦中重演,而她是無聲的看客,痛與傷似乎都與她無關,彈指間即可一筆勾銷,但她忘不了也難以介懷,一閉眼那些事就蜂擁而至,蝕得她晝夜難安。
在殷家的事很簡單,面對的人也簡單,朝夕相處的人也隻有殷司源,那個她名義上的哥哥。除非她犯錯,殷瑞生是不跟她一般計較。
有一條是殷瑞生絕不能容忍有人在他談事情時打擾,而有次秋原下樓到半截才意識到有人在客廳,往回返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趴在樓梯上發出聲響。
就在秋原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殷司源沒天沒地地哐哐當當跑下來。
結果就是兩人都被關在了閣樓。
那晚秋原發高燒,閣樓全是雜貨,沒有床沒有被褥也沒有衣物,她便蜷縮在地闆上迷糊着了。
她隐約記得殷司源喚她,“思林!思林!”
對哦,那時候她名喚殷思林。
殷司源重重地拍門大喊,“喂有人嗎!思林發燒了!喂有人嗎!來人啊!”
那一幕她始終忍不住懷疑真假,究竟是那鐵石心腸的人大發善心,還是她燒壞了腦子出現幻覺。
殷司源扯下厚重的窗簾,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粗糙的簾子都被她暖熱了,她唯一不記得是他整晚都抱着她。
這樣冷酷的人也會抑郁,那隻能是吳水心離開的那天,殷瑞生不許他去看望吳水心,他隻能淩晨出門,在天亮前溜回來。
保姆阿姨喚他們吃早飯,秋原出了卧室阿姨還沒能把殷司源叫醒。
“阿姨今天算了,讓他睡吧。”
她知道他早就醒了,根本沒睡。
下樓才發現殷瑞生回來了。
“您怎麼回來了?我這就加上碗筷,您快坐。”阿姨小跑着去了廚房。
“司源呢?”
“他不太舒服,還在房間。”
“不舒服?不吃早飯身體怎麼可能好,叫他下來。”
面對殷瑞生說那一句話已經是她的極限,現下隻能上樓。
輕輕推門進去,殷司源整個人裹在被子裡。
“他回來了,起來去吃飯吧。”
沒反應。
“我知道你難受,但惹他生氣又是挨打,你就下去吃兩口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