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正濃,張隊去世的消息席卷了本市,一位多次榮獲表彰為本市安定做出重大貢獻的警察,工作過度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江岩沖進高副局長辦公室。
“你先出去吧。”
“是。”
等那人關上門,江岩大步走到他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你明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還是有預謀的!”
高副局眉頭緊皺,沉重的嗓音悶聲說道:“這是局裡統一的決定,張隊個人影響力大,傳出謀殺的消息會影響市裡穩定,更何況兇手還一點眉目都沒有。”
“市裡的穩定?還是你也成了他們的人?”
“江岩!”高副局錘了下桌子,吼道,“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知道自己說什麼呢嗎!”
“你比我清楚。”說完轉身走了。
“你!”
高副局氣急一陣猛咳,拳頭不自然地攥緊了。
江岩是他一手帶起來的,他最清楚他的脾氣,可眼下最不能意氣用事的也是他,要不然真的着了壞人的道。
當初不該讓張隊牽扯進這件案子……
他閉上眼,這句話在他腦海中翻滾,撞得他腦袋疼。
張隊的葬禮上,女人哭得像個淚人一樣,由家人攙扶着,孩子似乎還不能理解眼前的發生的,懵懂地注視着神情嚴肅的大人們。
江岩在很遠的地方看着,他不敢走近,不敢面對他的妻兒。
心裡那根刺愈發生疼,他眼前晃過江黎死去的那個夏天,沉悶的空氣要把人憋死,那根刺從那時起就開始生長,相似的感覺,刺得他痛不欲生,真是太糟了,但想起張隊死前所受的,他希望心裡的痛再深些。
好在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不自然地深吸了幾口氣,側目看到是喬樹。
“江隊,你沒事吧?”
他艱難地搖搖頭。
兩人在酒館喝酒,準确說是喬樹看着江岩喝。
一開始他一句話都不說,直到有些醉了,他才碎碎念說道,“屍檢報告都沒敢拿給嫂子看,怕她受不了,隻說他走得沒有痛苦,全他媽狗屁!都看不出人樣了……那是一幫畜生啊,讓他腦子清醒着,什麼招都用上了,直到斷最後一口氣……”
喬樹靜靜地看着他,他的聲音哽咽,那是第一次見他哭吧,哭着擦着眼淚,醉得一塌糊塗,就是撐着腦袋不肯低下頭。
“那些,都是,都是我該受的,他們都是來找我的,混蛋……”
“你醉了。”
“不,我沒醉,一點都沒醉,我很清醒,那個混蛋……”
大學校園東北側坐落着格外靜谧的研究生院群樓,江岩站在一棵葉子已變黃飄零的樹下,指間的煙已抽得差不多了,他的衣服沒有換,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廢。
一陣急促的小跑聽聲音是一個女生的步伐,果然,聲音停在了身後。
“對不起啊,終于把導師的事辦好了,等久了吧。”說話間,江岩轉身。
那一瞬間,女生從他肩膀上取下一片落葉,她的臉映入他眼中,眉眼彎彎,笑得格外溫柔。
“沒有,剛來。”
柯璃月看了眼他手上快燃盡的煙頭,沒再說什麼。
他許久不抽煙了。
兩人肩并肩在校園的小道上散步,此時秋意正濃,散步的情侶不少,說說笑笑。
“我聽說張隊長的事情了。”她感覺到他微微一怔。
她邁了一步站在他面前擋住去路,“江岩,不是你的錯。”
他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我想,張隊長一定知道他從事這個職業的危險,你也知道,這樣的意外沒人想……”
“月兒,”他一聲輕喚打斷了她的話,“我來是跟你說,我們分手吧。”
柯璃月全身抖了一下,就這麼看着眼前她深愛的人,她想嫁的人,想共度餘生人。
她想到了,早就想到了。
“我導師前幾天還跟我說,要不要認識下他朋友的孩子,說是剛留學回來,人還不錯,唯一的缺點的就是沒你這麼高,”她說着笑了,“他還說改天見個面吃頓飯,我過幾天正好空了,對了有部電影快上映了,我很想看的……”
柯璃月一時間說了好多,江岩就靜靜地看着她,聽她的聲音,記住她的臉,她局促的笑容,以及蹩腳的謊話。
“我說這麼多,就是想跟你說好啊。”她慢慢冷靜下來,注視着他的眼睛,“你說我們分手吧,我同意了。”頓了會兒,她接着說:“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吧,有事可以來找我啊,别一個人硬撐。”
江岩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底萌生出沖上去攔住她的沖動,但轉眼就被自己的理智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