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内外皆是古樸的風格,雖有仆人來來往往,卻極為安靜,讓這裡更顯肅穆。
歲年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行動間下意識地帶出些身體殘存的記憶來。他家的底蘊雖不算深厚,卻也從小受着禮儀教育。
他本就長得好看,脖頸修長、氣質純淨。收了露怯的神色,步伐也穩下來後,更顯落落大方,像是某個大家族出來的少爺。
見狀,淩柏言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上一世,他想到與小叔叔多年未見,頗有些歸心似箭,自然沒注意到自己戀人身上發生的變化。
而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那糟糕的未來,不免無時無刻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歲年身上。
歲年究竟是……
他當然知道他的戀人一直都是美麗而優雅的,不然當年的他也不會被輕易奪去目光,但歲年現在表現出來的姿态,更像是受過長期的禮儀教育後才能表現出來的。
一直以來,他對他的戀人好像都不夠了解。淩柏言想到。
幾年前與歲年認識的時候,他正處于創業的要緊關頭。
那時他焦頭爛額,沒日沒夜地幹,每日唯一的放松時刻,也就隻有下午抽空離開公司,在附近咖啡店喝杯飲品的那點時間了。
他就是在那家咖啡店遇到歲年的。
青年腰細腿長,雖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單調的黑色制服,卻更襯得他白得驚人。口罩之上,一雙棕褐色的瞳仁像顔色略深的半透明琥珀,讓人忍不住想象口罩下隐藏起來的漂亮面孔。
“歡迎光臨。”歲年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都愣了一下。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情緒,焦灼的、消沉的……
于是淩柏言在點完咖啡後,破天荒地多問了一句,“你是新來的嗎?”
“嗯。”歲年輕輕應了一聲,低頭準備咖啡。
而後兩人像是有了默契,淩柏言一來,歲年似乎就知道他想喝什麼,總是會端上一杯讓他心情好起來的飲品。
店裡人少的時候,淩柏言坐那邊喝咖啡,歲年就在台面前忙碌,偶爾聊上一兩句,竟有了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淩柏言喝咖啡的時間,也逐漸從一刻鐘,半小時,增長到了一兩個小時。
若不是想到回去後可能要處理更多積壓的事務,他怕是想待得更久些。
一來一回,兩人也熟絡了起來。
淩柏言知道了歲年也和他一樣,失去了父母,又剛剛來到這個新的城市。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的眼中會有着相似的情緒。
他也知道了歲年話少并非因為性子冷,而是因為來到新地方略微有些社恐。
淩柏言來店裡的頻率不算高,最多也就一日一次,即便如此,他也好幾次将歲年從搭讪的人的包圍下解救出來。
他一面覺得青年手足無措的模樣頗為可愛,一面心底又莫名生出種焦躁的危機感。
青年有多招人他是看得分明,若是真的被人捷足先登……
不對,他在想什麼。如果隻是朋友,他應該樂意見到歲年有個好的歸宿才是。
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思不純,從未有過戀愛經曆的淩柏言吓了一跳。
這一吓,他便有整整三天沒有再去咖啡店。
他想他需要充分的時間去思考,他到底想要什麼。
三天後,咖啡店門口的風鈴再次響起。淩柏言走進門,看到的卻是另一張陌生的面孔。
慌亂的情緒幾乎将他吞沒。
他來晚了嗎?
所幸問過以後,他才知道歲年是因為生病換班了。
“那天雨下得很大,本來他可以提前關門走人的。”來換班的咖啡師無奈道。
“但他好像在等什麼人,一直等到正常的閉店時間才走。可能就是回去晚了,路上凍病了吧。”
淩柏言反應過來。那好像就是他沒來的那天……歲年,是因為等他才生病的嗎?
憑着一股沖動,他費了一番周折找到了歲年的住所。
他知道這很唐突,但是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已經遲疑了三天,若是再猶猶豫豫,那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歲年租住的房子在比較偏的地方,淩柏言敲門後,面容帶着病氣的青年如同一叢白栀子,從門後探出頭。
“淩先生……咳咳,怎麼是你。”
“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
淩柏言舉起藏在身後的捧花,隻是這束鮮豔熱烈的玫瑰,怎麼看也不像是送病人的。
之後淩柏言便趁着歲年生病需要人照料的時機,成功走進歲年的心裡。
又借口這個地方治安不好,讓歲年搬去與他同住。
歲年性子溫軟,他也更将青年放在心尖疼寵,兩人幾乎沒有紅臉的時候。
再然後,他買了戒指向歲年求婚。
明明過去一切都是那樣順利,怎麼就會走到那一步呢?
淩柏言收回發散的回憶,将目光落到身邊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