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拿水的時候不小心摔碎了嗎……
廚房裡沒有開燈,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清冷又柔和。
叙郃收回放在南辛身上的目光,把冰箱門關上,一隻手撐在上面,又喝了一口冰水。
南辛看着alpha腳下的玻璃碎片,在月光照耀下反着銳利的鋒芒,叙郃卻完全沒有要收拾的意思。
他嘴唇輕抿,走近了彎下腰,手指剛要碰到碎片,卻被人握住了手腕。
叙郃眉頭微皺,一把把他拉了起來。
地上的果汁流淌,南辛沒站穩,跌在alpha的懷裡。
叙郃被他壓着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抵在廚房的壁台上。
他的酒氣好重……南辛連忙退出來,alpha卻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還沒睡?”嗓音帶着酒後特有的低啞。
南辛對上他灰藍色的眼睛,月光下更為冷冽,眼尾卻染上了一抹酒精的薄紅。
他迅速移開目光,像是被燙到了一般。
“正要睡。”
南辛一邊回答,一邊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來。
alpha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南辛有些心慌起來,他不知道叙郃是不是醉得特别厲害,但他的發熱期剛過,實在不想對上此刻酒後壓迫感極強的alpha。
頭頂的alpha沒說話,空氣漸漸黏稠起來,南辛聞着鼻尖的酒香,不可自抑地回想起叙郃帶着苦味的酒香信息素。
他沉默片刻,感覺自己的手腕應該已經紅了,抵着舌尖開口道:“叙郃,你放開我……”
身前高大的alpha垂下眼,盯着月輝下omega更顯蒼白的臉龐,睫毛撒下長長的陰影,卻沒蓋住他眼睑下的那顆痣。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睜開眼一副小鹿般模樣,瞳膜像浸着水,眼角的弧度圓潤又柔和。
垂下來眼的時候,薄薄的眼尾卻纖長地上挑,像是故意勾引人用拇指去狠狠地抹上一把,看着它泛紅、發熱。
似乎是看他依舊沒有動作,南辛擰着眉,擡眼斜着看向叙郃——
那雙平時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閃過濃重的欲色。
雖然轉瞬即逝,但南辛還是僵住了身子。
明明……三年前的楓夜頂樓,在那樣活色生香的場景下,他也沒見過眼前的alpha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的心沉了下來,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把陳六六給的電擊器帶下來。
“你怕我?”alpha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叙郃半阖着眼,湊近眼前漂亮的omega,盯着他的嘴唇,嗓音低沉:“為什麼?”
南辛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答案,索性咬住了唇沒說話。
就在南辛以為還要繼續這樣僵持不下時,叙郃突然松開了他的手。
alpha随意地靠在櫥櫃台邊,把水瓶放在一旁,又恢複了平日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南辛沒再擡頭,隻匆匆瞥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迅速上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第二天早上,他和叙郃一起吃飯,誰也沒提起昨晚的事。
地上的玻璃碎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暑假的日子所剩無幾,今天下午是於水給他們上的最後一節課。
南辛正在神情認真地調整油畫細節,加深遠處被雨霧遮掩的花叢暗部,讓雨中的丁香更為幽深。
於水走到他身後,一個多月的練習,加上南辛自身的基礎,他幾乎已經掌握了所有的油畫技法。
底部的草坪平實細膩,紫色的丁香花蒙上了一層藍灰色的雨霧,花瓣處又用钛白混合着稀釋後的群青點綴出奪目卻柔和的光澤。
於水視線不移地盯着南辛的畫,徐徐開口道:“我之前看了你的畫,是非常典型的古典畫派,造型精準,構圖嚴謹,色彩沉穩……你之前一定不怎麼用厚塗法吧?”
南辛點頭,輕聲開口:“之前的老師,的确不太教我這個……”
“并不是一定要使用這個技法,你現在畫過肖像畫嗎?”
南辛垂下眼,微微點頭。
雖然畫過很多人像素描,但他還沒怎麼畫過肖像油畫,除了南挽青……
“你的素描無論是對人體的肌肉走向還是神态捕捉都非常完美了,如果你之後想要走寫實主義,對你來說易如反掌,也不用拘泥于厚塗技法……”
“不過,”於水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既然你會去嘗試,我想你是想要去接觸更多流派和風格的,對嗎?”
南辛輕輕“嗯”了一聲。
“那麼,”於水接着說道,“對你來說,就要學會放棄絕對的精準,理性和克制都不要。”
南辛擡起頭,對上老人睿智而明亮的眼眸。
“弄清楚,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一聲驚雷平地起,南辛微怔,窗外大雨傾注而下。
他猛地回想起很多年以前,他還沒有對油畫進行系統的學習,南挽青捏着他稚嫩的手,一筆一畫地往上塗抹顔料。
幼時的他擡起頭,“媽媽,我不知道畫什麼。”
“沒事呀,”南挽青低下頭溫柔地看他,“你隻需要去感受就好了,然後把感受到的表達出來。”
南辛垂下眼,看着眼前的雨中丁香,耳畔是鋪天蓋地的茫茫雨聲。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