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勸,都不管用。”
……
她鐵了心,就要當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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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聞隔了很久才出來,他擡頭,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
他們對視,時聞眼中浮現出冷淡情緒,“你留在這,我出去睡。”
江唯一頓時啞了聲:“你去哪?”
他的身上明明白白透露出幾個字——與你無關。
而他的行動也如他的話,他推動輪椅到電梯前,摁了下去的鍵。
始終沒回頭。
江唯一不離手的鑰匙串攥緊,聽見夏日裡仿佛随時都能來吓人一跳的悶雷聲炸開,她從電視櫃的下面找了一把傘,時聞坐電梯,她下樓梯,不過一分鐘,她比他更快地到一樓。
下午的天氣如同黑夜,雲層飽滿地沾濕墨汁,烏壓壓蓋過外界,幾個在外面玩的小孩子越過他們眼前,用手遮着腦袋急匆匆趕回家裡。
江唯一将手裡的傘撐開,不偏不倚罩在時聞上方。
她看着他,聲音很淡:“你現在像小孩子,知道嗎?”
“你回去,我也回去。”
她回家,他回家,然後他們各自不再見,可能過個幾天,人間蒸發,這裡也沒了音訊。
江唯一望着眼前男人,明明不久前,他們在一起的畫面還鮮活得沒褪色。
她低頭,濡濕的吻觸碰在時聞的薄唇上。
雨點成片侵襲過來,時聞的眼瞳漆黑,她看不見任何感情。
短暫的吻結束,江唯一問時聞:“我這麼讓你讨厭,為什麼不回避?”
為什麼不拒絕?
黑色的傘與浸透墨汁的天色融合,臨近星星點點的光亮也被雨幕淡化。時聞的臉模糊,也清楚,她的傘固執地撐在他頭頂。
“你走吧,别逼我。”
他的手包裹在她的手外,掌心重合,然後下一刻,她的手指被他一點點掰開,輕而易舉。
雨傘揮在了一旁。
時聞的臉總有種不惹塵世的安靜,尤其在夜幕裡,容易讓人想到柏拉圖到極點的理想式現代詩,他就像是詩裡走出來的雕塑,眉目被黑暗勾勒渲染,有神秘吸引的獨特氣場在。
江唯一錯愕地看他,他整個人沒情緒。
“滾。”
“不滾。”
時聞也很想起身抱着她,她鬧,他就擒住她不讓她動。
她說他不愛聽的話,他就輕松地堵住她嘴。
但是在醫院裡看見江唯一慌張推開蔣方的那時候,他拉下窗簾,想了很久,他喜歡江唯一,這不能成為她的負擔。
他身邊危險,她更不能在。
“我們隻認識了那麼短的時間,我也不清楚,我是不是在乎你,在乎到願意頂着壓力,不顧所有人的眼光,和你在一起。”
“你不怕,我怕。”
他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腕表,是江唯一當時精挑細選,還被蔣詩詩吐槽很久,說她就會花樣敗家的那款。
時聞的生日禮物。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滾。”
江唯一看着自己的禮物被摔在地上,躺在潑盆的大雨中,被滴滴答答淋濕全部。
“滾啊。”
時聞聲嘶力竭地吼完這句,慣會裝模作樣的男人,忽然間束手無策。
江唯一抱住他,呼吸得差點喘不過氣來,“時聞,我不能沒有你。”
是真心話,她看見家裡的人燒掉他留給她的東西,她聞見蔣方的車裡殘存着她送的香水味,她殚精竭慮,捂着嘴巴在樓梯間從上往下偷偷看他,她去買菜,都要用跑的。
如果沒有時聞,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從來沒人告訴我,遇到現在這種情況的時候,要怎麼辦。”
“但是我想,你用在我身上的辦法,肯定也能用在你的身上,會管用嗎?”
“時聞,别再推開我了,”江唯一抱着他,泣不成聲,“我在呢,别怕。”
時聞出車禍的那天晚上,在昏迷中做了個夢。
他和江唯一經曆過的事幻燈片般播放,其中也夾雜着他曾經幻想過的未來,他在後來無數個失眠的夜裡,也輾轉反側,夢裡有江唯一抱住他,對他說着别怕。
現在,她的臉龐貼住他的臉,溫熱的淚水真實存在。
她的氣息起伏,胸膛顫動厲害。
她比他還害怕。
時聞默不作聲推開她,他啞聲說:“江唯一,我抱不動你。”
夢裡的他們像任何時候,卻唯獨不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