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槿安見信和名帖都還在青玉手上,想來是沒見到禦史,而對方的臉上卻又沒有事情不順的沮喪。
“怎麼,是遇到了什麼旁的事?”
青玉拱手行禮,“主子果然神機妙算,确實出了些意外。”
“再不說我可就問青石了。”
葉槿安隔空虛點他,這人兩個時辰的話,換到青石身上不需要一刻鐘。
簡直是兩個極端。
“主子,那知府犯了事,今天全家都被下了大獄,包括他那個十分嚣張的寵妾一家也沒跑掉。”
青玉也不敢賣關子了,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道。
“就是在老家的嫡子跟發妻還沒押過來。”
“嫡子發妻不在任上?”
此處江南膏脂之地,又不是在塞外邊關,妻兒不跟在一起的,确實少見。
青玉算是跟主子一起長大的,說話便少了許多顧忌。
“聽說這裡的人都隻知道有個二夫人,不知道有主母,要不是這次知府的事太大,要牽連全族,那老家的妻兒都沒人知道。”
見葉槿安臉色似有不對,青石上前俯身行禮道。
“主子别聽青玉瞎說,都是些流言,不足為信。”
青玉臉上有些不服氣,還想再說。
青石在後面扯他的衣服,讓他閉上嘴巴少說兩句,免得徒惹主子心憂。
“我不過多問一句,終究與我們并不相幹,你們快下去用膳休息吧。”
葉槿安看着兩人的小動作,笑着把人打發走。
待室内隻剩下他一個人,臉上的笑容便維持不下去了。
在這父權社會很尋常的一件事,卻無端讓人發冷。
忽然肩上一重,一件披風搭在身上,淡淡檀香味将他攏在其中。
葉槿安擡頭,額上被人輕輕啄了一下,又一下。
男人啞着嗓子問,“璟之為何難過?”
葉槿安勾了勾唇角往後靠了靠,長長的眼羽輕輕合上。
“我想到那發妻嫡子遠離繁華,未曾享受過半分富貴榮華,男人一朝敗落,卻還要連累他們一起人頭落地,便替他們不值。”
秦煜撫開他鬓邊的長發道,“你說的可是那胡知府的發妻兒女?”
“怎麼你也知道?”
葉槿安問完,不等男人回答又反應過來。
“也是,現在外面怕是都傳遍了,你怎會不知道。”
秦煜笑了笑,就當默認了,他轉而問道,“璟之覺得他們無罪?”
“追捕的差役已經在路上,顯然我認為他們無辜也無濟于事。”
葉槿安很會自我調節,他無法改變的事,便就放下不在計較。
說來那些事終究跟他關系不大,除了唏噓幾聲,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可用過晚膳?”
葉槿安笑問,秦煜笑着點頭,剛想問他是否用過。
就見那人眨了眨眼睛,玉臂攀上他的肩膀呢喃。
“如此你可得用力一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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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煜自問比之葉槿安年長,可在情史上其實也還是張白紙。
每每如毛頭小子一般恨不能死在溫柔鄉。
一時間對那些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也理解起來。
偶爾想起來,本是過來私訪民情,結果什麼也沒做,秦煜多少有些臉熱。
過也隻是片刻功夫又沉溺進去。
不過催促他還朝的聲音越來越多,他不得開始考慮回程的問題。
相比起來,葉槿安的快樂就顯得很純粹。
那該死的胖子已經被處理,用不着他挂心。
青玉跟着采買去了街市,帶回消息,說那知府發妻嫡子得以免罪。
他跟秦煜念叨了一聲主審官英名,便連那唯一一絲遺憾都抛去。
兩輩子就遇到這麼個合心意的,除了雷打不動幾天一次記錄稻子成長的軌迹。
便兩耳不聞窗外事,隻一心談戀愛。
秦煜非說他點燈看書會熬壞眼睛,不知道從哪裡尋得一顆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将書房照的亮如白晝。
過兩天又找來一匹銀色的馬,葉槿安給它取了名字——流雲,讓他沒事就帶它去騎兩圈。
每天都過得充實和快樂。
他自己滿意現狀,倒是青玉很為此不平。
青玉以前沒想過,隻是擔憂上哪尋一個比主子容貌更甚的女子。
發現主子原來是喜歡男子的事實,他接受起來其實沒有太難。
畢竟大夏男風正盛,那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主子,以您的條件,找什麼樣的人不行,偏選了一介商賈,豈不玷污了您。”
“咱們的衣食住行,哪樣離得了商賈周轉調運,怎麼就是玷污我了。”
葉槿安放下手中的書換上溫和的語氣道。
“何況也不是我選了商賈,隻是榮瑄正好是商賈,若他是農夫那我喜歡的便是農夫,若是小厮,那你主子喜歡的就該是小厮了。”
說完接着看他的農書。
許久沒聽到青玉的聲音,葉槿安隻覺書房靜得過分,擡頭便對上一雙黑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