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的孔修見栾儀越來越不像話,呵斥:“栾儀,還不快過來,像什麼樣子!”
栾儀似乎是真的不懂,他道:“明明很可愛呀,喂,你說是不是。”
栾儀眼尖看見了前方沒哭的朱離,張口便問他。
朱離跪着俯身,渾身發抖十分害怕的模樣,不敢回話。
栾儀十分無趣,騎着春福走了。
花閑也被春福的口水波及了,正拿着絲帕擦臉,她難受極了,恨不得立馬回去洗澡才好。又害怕又惡心。
孔修又道:“栾儀,還不快下來。”
栾儀才從春福身上跳了下來。
皇上道:“春福,這個人賞給你了。”
春福似乎十分通人性,它走到女刺客跟前,開始進食。
慘叫聲和咀嚼聲在大殿内回響。
但女子仍然不忘破口大罵:“昏君,下地獄,做鬼也會來找你!”
除此之外,一片安靜。
不知是誰先“嘔”了一聲,又強忍着憋住了。
大家都不敢吭聲,誰吭聲了就是和皇上唱反調。
可是,太子還是出列,跪在了殿下,“父皇,令獸食人,有傷陰鸷,猛獸食人隻會助其野性,恐日後難以管教,殿中還有許多幼兒,恐留陰影,請父皇高擡貴手!”
太子磕了頭後,長跪不起。
太子三十年近不惑,寬仁厚德,從前皇上很是器重太子,器重到從不給秦王、成王幾個皇子一點實權,不給他們一點機會,許多國事都讓太子參與。
但此時皇上卻一聲不吭。
十二公主也站了起來,她好像剛吐過,有些艱難地說:“父皇,兒臣害怕。”有對栾儀說:“小公子,你快讓春福住手吧。”
十二公主趙樂菱生得國色天香,又吐語如珠,聲音溫柔動聽。
十二公主見栾儀年紀小,相貌又受了摧殘,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見他穿的是東廠的衣裳,也并未喊他公公,而是稱呼他小公子。
栾儀正坐在小圓凳上轉圈圈,發現誰看他,他就朝那人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聽見十二公主的聲音,栾儀腦袋往後一仰,倒着頭看着她,問:“為什麼?”
十二公主道:“這這樣,不好。”
栾儀道:“為何不好?”
十二公主道:“吃人不好。”
栾儀道:“她行刺陛下,反正是要死啊。”
十二公主:“這樣太殘忍了。”
栾儀坐着的四條腿的椅子隻有一隻腿立在地上,他帶着椅子轉了個圈圈,道:“這世上不就是弱肉強食嗎?不然,人吃小動物的時候就不殘忍嗎?”
十二公主被他的歪理嗆住了,隻得道:“可咱們是人,如果被吃得是你,你還會如此說嗎?”
栾儀:“為何不會?”
栾儀往後一倒躺在了春福嘴下,“人總是會死的,死了便死了。”
十二公主小臉憋紅了:“你你你你……”
栾儀:“你看我的腿,就是被春福不小心吃了,吃了便吃了,對吧?”說着他把長袍一撩,褲腿一卷,露出細長的腿。
他的左腿是黑色的,閃着金屬的光澤,不知是什麼做的,像是條假腿。
十二公主被他言行無狀吓了一跳,往後連退幾步,碰到後桌又被絆了一跤。
十二公主:“你你你……”半日說不出話,這少年明顯不辨是非,不識善惡,又一臉天真,實在是超乎常理。
見皇上臉色不好看,十二公主的生母蕭淑妃開口道:“菱兒,還不乖乖坐下。”
皇上慢慢開口:“你們其他人也覺得朕殘忍嗎?”
成王率先道:“行刺天子,是誅九族的罪,她死不足惜。”
十三歲的十四皇子道:“父皇,以兒臣之見,此女子被千刀萬剮都是輕的,能進春福的嘴,還是便宜了她!”
見十四皇子都開口了,和太子一母同胞的秦王隻得說:“兒臣也認為刺客罪該萬死,但殿中的幼兒沒經曆過這些,恐怕受不住。”
接下來的皇子、公主紛紛表态了,隻道刺客該死。
皇上:“看來隻有太子和樂菱覺得朕殘忍,也是,朕怎麼有你們二人仁厚,深得民心。”
這般誅心之語,蕭淑妃聽了吓了一身冷汗,跪下道:“菱兒,還不跪下和陛下請罪。”
蕭淑妃朝皇上道:“陛下,菱兒年幼無知,說話沒有分寸,都是臣妾教導無方,還請陛下贖罪。”
太子仁厚在民間風評很好,十二公主心慈,親自去過放粥赈災,也頗得百姓敬愛。
十二公主道:“不,不,這樣是不對的。”
蕭淑妃見女兒還說,真是捏了一把冷汗,連忙命人把她拖下去了,自己卻跪在皇上面前請罪。
皇上撥着手中的念珠,不發一言,殿中隻留下春福的吞食聲和撥念珠之聲。
那孔修開口笑道:“太子真是好德行呢,連這刺客從你身後突襲,都不曾碰你一下呢。”
真真是誅心之言。
太子又哪裡知道刺客為什麼略過他也不碰他一下呢。
太子跪在地上,彎着頭,像是被山壓着,額間冒出了冷汗,隻得道:“父皇,兒臣對您的心日月可鑒。”
皇上撥念珠的手停了,道:“是啊,世人皆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