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見皇後,花閑穿的、戴的都是進宮那日所穿。
宮女和太監們引着花閑和朱離去坤甯宮。
花閑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規矩地跟着前人。
不知轉了多少巷口,忽然豁然開朗似的,來到了一處花團錦簇的庭院,廊下挂了許多金鳥籠,宮人們十分謹慎小心,并無一人逗鳥嬉戲,雖是一片鳥語花香,卻涼氣翛翛。
通傳之後,等待了半柱香的花閑終于進了殿内,她半跪在外殿,繼續等待。
比起外頭的凜冽,裡頭暖和多了。寂寂的檀香中夾雜了縷縷的梅香,花閑似乎都聽見了落地鐘轉表的聲響,她安心地等着。
花閑低着頭,隻能看見地上針指繁密、色澤豔麗的整塊波斯地毯,服侍的宮女魚貫而入,落地無聲。
她數着心跳聲,猜,皇後才起吧,裡頭的人還在服侍。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進去的宮女們出來了,旋即,又進去了一批。
皇後正在用早膳,吊着羹湯喝了一口,又接過身邊的掌事嬷嬷手裡的一枚猩紅小藥丸,就着湯羹把丸子咽了下去。
皇後皺起了眉頭,隐欲作嘔,“啪”的放下了寶相花掐絲琺琅瓷碗。
身旁的嬷嬷見狀趕緊遞上瓷碗,道:“皇後娘娘,喝口燕窩湯吧。”
皇後又道:“禦膳房真是無能,這酪還是有股腥味。”
掌事嬷嬷趕緊道:“娘娘說的是,不過雖說有些腥,但效果實在好,看着現在的您,就仿佛回到了還在閨閣中的模樣。”
邊上機靈的、端着銅鏡的宮女立馬微微調整了下身子,好讓坐在上位的皇後能一眼看到鏡子。
皇後舉高臨上地瞥了一眼銅鏡。
掌事嬷嬷道:“您看,您的皮膚多細膩啊。”
皇後:“湊近點。”
端鏡子的宮女聞言連忙湊近一些。
皇後今年四十一,已經開始衰敗的年紀,雖保養得好,但也開始顯露壓不住的疲态,但近來服用了張國師孝敬的丹藥,确實年輕了一些。
張國師還說,皇上都是用鮮母乳下藥,建議皇後娘娘亦如此。
能夠年輕,皇後什麼不願意?效果确實很好。就是有點腥。
皇後:“他還算有用。”
掌事嬷嬷:“能夠孝敬皇上、皇後是國師大人的福氣,國師大人也算忠心耿耿,凡事都想着您和皇上。”
好像眼角的皺紋都淡的看不見了,皇後端詳了一會銅鏡,心中滿意,緊皺的眉頭有了笑意。
皇後慵懶地靠在軟背枕上,接過另一個宮女手中的小銅鏡,打量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麼,淡淡地問了一句:“她還在?”
掌事嬷嬷:“在呢,正跪在外頭。”
皇後:“讓她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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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閑腿都跪麻了,一時竟快站不起來,好在朱離扶着她,她略靠着他,深吸了口氣,整理好,跟着宮女進去了。
進去了照例又要下跪,雖然她腿腳酸痛,但也強忍着做着規矩。
皇後冷眼看着下面的二人,掃了眼朱離,觑着花閑瞧:果然是個難見的冰雪人兒,臉色有些發白,應是跪久了,規矩卻是極好,行動間優美娴靜,深有世家閨秀之風。
皇後柔聲笑道:“好孩子,快起來!”又啐了一口身邊的宮人,“你們這些奴才是幹什麼的!人來了也不早早告訴我。”
說完,皇後氣得胸口起伏。
掌事嬷嬷趕緊跪下道:“奴婢該死,奴婢想着皇後娘娘您素來犯頭疼,還未晨起,不敢打攪,都是奴婢的錯!”說完碰碰嗑起頭了。
寂靜。
花閑沒有順水推舟給嬷嬷台階下。皇後心中沉吟,朝着嬷嬷冷冷道:“下去領罰!”
說完又招手叫花閑過來身邊坐,花閑坐在軟塌的下腳沿上。
皇後拉着花閑的手,柔聲說:“好孩子,天氣這麼冷,你身子不好,怎麼還過來?”
花閑擡頭看着皇後笑盈盈的眼睛,心想,皇後看着像年輕幾歲,難道皇後她也服用了小豆子說的那種法子練的丹藥?
這麼一想,花閑不由有些惡心。
花閑回道:“來到宮中多時,卻一直不能在皇祖母身邊服侍,心中不安慚愧至極。”
皇後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這說的什麼話,本宮看你第一眼就喜歡得不行,等你把身子養好,本宮日日把你留在身邊。”
皇後近距離看着花閑,還是太瘦了,雪白到透明,隐隐能看見手下青色的紋路。
這可不大好!
皇後又發了一頓脾氣,責罵下人照顧不周,把一堆人叫來責問了一通。
沒人瞧見,房梁隐蔽的角落浮現了一隻猩紅的眼睛。
那毫無人類情緒的古怪眼睛,中間是黑金的豎瞳。
它骨碌碌緩慢地轉了一圈,盯着皇後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