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閃過女郎偶遇其他貴女時的畫面——總是有意無意地躲閃目光、要強地挺直了脊背,那層看似堅硬的鱗甲,其實輕輕一戳,就軟化下來。
姜聆月忽然想說點什麼,菱花窗篩過的光栅之下,她的發梢投照出靈巧的影子,像粉蝶的細小觸角,那影子随着她的笑容擺動了一下。
“我知道一個秘密。”她說。
樓飛光一邊整理藥材,一邊随口問道:“什麼?”
“你以後會是一個經世名醫,生死人肉白骨,救上萬萬人的性命,手到病除,世無其二。從來都是别人求你救命,沒有你求别人的份。”她說的煞有介事。
樓飛光愣了愣,笑她:“又不是話本子裡的蓋世大俠,說什麼世無其二。”
姜聆月不服,“怎麼不能?大俠懲奸除惡,救濟弱小,醫者豈不更能?”
樓飛光搖頭,一味地笑,被頭發遮住的耳尖發紅,像兩枚熟透了的報春果。
說話間,樓飛光的貼身女使着急忙慌湊過來,附耳同她說了句什麼。
樓飛光臉色大變,匆忙站起,轉身要走,險些忘了和客人交代:“我、我房裡出了點事,你先在這安坐着,我讓女使給你備些吃食……一會、一會我就回來。”
姜聆月讓她過去,不必憂心她。
想是出了什麼麻煩事,一時半會不見人回來,姜聆月覺着上次阿胭受了驚吓,短時間内不好帶她出門,帶了個半生不熟的小丫鬟,說不上兩句話,獨坐了會覺得無趣,讓丫鬟仔細收好藥包,自個兒出門轉悠。
一出門,就見得大片大片的梨花,鋪天蓋地的白色,兜頭蓋來,簡直像是迎面淋了一身雪,不過至多是春日裡的春雪,不冷不澀,唯有一點清淡的梨花香。
不知是不是針方的作用,她現在身心通暢,走路都比平常有勁兒多了,一路沿着梨花樹走,走到了另一片水岸,沾了一身細碎的梨花瓣。
她拿扇子撣了一陣,忽聽到一道貓叫聲。
似是年幼的貓兒發出的,細細弱弱,不留神聽還聽不到,她追着聲音找了半晌,左右不見蹤影,若不是頭頂的樹枝顫動了一下,飄下幾片梨花瓣來,她決計不會想到。
那樣瘦小一隻狸奴,竟能攀到梨花樹的樹杈上,結果臨空照水,進退兩難,下不來台了。
姜聆月哭笑不得,那地方不是爬樹就能夠到的,偏生自己不會輕功,還沒有帶武婢,正要去找人幫忙。
耳邊掠過一道風聲,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逼近,水華朱紅的身影從她面前一晃而過,點過樹梢的梨花,帶下一樹搖搖欲墜的梨花瓣,和一隻瘦弱的狸奴。
她定睛一看,當下拉了臉,“怎麼是你?”
這一身獨領風騷的裝扮,除了孟寒宵再沒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