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瓦索克大教堂。
靜谧的禱告室内,光亮透過玫瑰花窗,在潔白的地闆上留下五顔六色瑰麗的色彩。
本尼迪克特站在女神像前,閉眼無比虔誠地禱告。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他撩起眼簾看着女神像。
腦海中忽然傳來聲音:“你應該阻止她成為侯爵。”
本尼迪克特垂下眼,低聲開口:“這和我想要的東西并不違背,女神大人。”
腦海不再有聲音,他後退幾步,也沒再看女神像,轉身的瞬間,淺紫色的瞳孔裡有暗芒掠過。
他背對着女神像,斜眼看向在禱告室門口的櫃子上的東西,是維菲娅·凱斯利授爵儀式的邀請函,就在明天。
帝國第一位女侯爵麼?
那天在會議廳裡,他可以确定她并沒有事先知情侯爵會把爵位傳給她,而她在短短時間裡立馬下決定殺死了提前出去的所有人。
聽說之後不久,她換掉了一大批當權的貴族,無人對她的決定表示異議。
這樣的大動作沒有人反駁是不可能的,可就是沒有人反駁,因為那個家族的姓氏是凱斯利。
在他收集到的情報裡,賽羅尼爾領中,以凱斯利家族為主導的貴族網堪稱畸形。
畸形的擁趸,但她利用得很完美。
他打開禱告室的門,往外走去,果然,他還是嫉妒。
他很清楚自己到底嫉妒她什麼。
“你真的不和我說說維菲娅的事情嗎?”
前面傳來聲音,是雷洛德和妮芙。
妮芙沒有回應,她安靜地站在原地。
“别這樣,妮芙小姐,我們已經是同伴了不是嗎?”
她依然沒有理會雷洛德的糾纏,轉頭望向往這邊走來的本尼迪克特:“我說過了,我加入你們不是為了殺她。”
“我不會殺她,也不會再對她動手。”
本尼迪克特在他們旁邊站定,沒有否認對妮芙的話:“當然,這是合作的前提。”
雷洛德扯了扯被剛剛又裂開的傷口,對她和教皇的談話不感興趣地撇過臉,沒有讓他們看到他眼中的蔑視,還以為能從妮芙的口中聽到更多關于維菲娅的事情,結果嘴巴這麼嚴。
“明天是她的授爵儀式,要去看看嗎?”本尼迪克特淡淡地開口。
聞言雷洛德饒有興趣地看過去,隻見妮芙很快拒絕:“不。”
得到她回答的本尼迪克特就要離開,雷洛德不由得叫住他:“我去啊。”
本尼迪克特停下腳步,看他的神情沒有變化:“你不能。”
——
“為什麼我也要來?”瑪琳盯着在聖瓦索克大教堂裡,早已将武器和甲胄放到神壇前站定的阿諾德,她不動聲色瞄向旁邊的兩人,維菲娅說他們叫伊西多爾和卡哈倫。
她忍不住小聲嘀咕:“我又不是他妹妹。”
将她的聲音聽進耳朵的卡哈倫又聽到身旁的伊西多爾同樣低聲詢問:“為什麼要我們來?”
卡哈倫不禁閉眼,他聽得出伊西多爾并不是嫌棄這件事麻煩,也不是不想陪阿諾德過來這一趟,他隻是單純地疑惑,為什麼一定需要有人一起,而不是獨自一人。
他低聲為伊西多爾解釋:“因為這個需要親屬和朋友的陪同。在他真正踏上騎士這條路時,他不是孤單一人,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是。”嗯,他記得書上是這樣寫的。
騎士加冕禮前夜,阿諾德需要在神壇前“守護”自己的武器和甲胄整整一夜,沉思明天儀式裡的所有程序和成為騎士後他的計劃,還要虔誠地向女神忏悔,淨化心靈。
他看着阿諾德披上紅色長袍的背影,雖然說他們是因為維菲娅才會相遇,相處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但不可否認阿諾德意外地可靠。
他們知道阿諾德有個妹妹,這樣的場合本該由他妹妹親自到場,可他拒絕了妹妹想要前來的意願,雖然他們多少猜得出理由,但無論是什麼原因,像他們這樣相依為命的家人,在家人這麼重要的場合卻不能來,估計會很生氣吧?
雖然卡哈倫無法代入自己的家人,但若是代入伊西多爾或者薩麗斯,他倒也可以理解這份情感。
“朋友?”隻聽到伊西多爾的喃喃自語,“這樣就可以算朋友了嗎?”
他轉過頭去,便看到伊西多爾有些疑惑的目光将在阿諾德身上移向他。
他的心跳忽地重重地跳了一下,卡哈倫眼睛一亮,伊西多爾是突然意識到他們是朋友了嗎?
可惜伊西多爾又很快将視線放到别處。
卡哈倫無法否認自己現在情緒的低落,他是一個正常人,至少相比較于伊西多爾而言。
他一直以來都很清楚,伊西多爾與其他人的不同,他對朋友、家人、愛人這些詞都并不在意,或者說,他在心底裡對這個東西從不在乎。
不,嚴格來說,他很混蛋,他不在乎他人在他身上付出的情感。
而這一點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講,是緻命的,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感,都是需要被回應的。
這也是從前卡哈倫差點放棄與伊西多爾成為朋友的原因,他也想要被自己的朋友大聲宣告,他們是朋友!他們是好朋友!
哪怕現在的伊西多爾有回應他,也會在某些時刻表現出在乎他,可他還是從未說過,他們是朋友。
伊西多爾隻不過是習慣了有個叫“卡哈倫·艾肯”的人跟在他身邊,不介意這個人在他的生活裡留下痕迹。
一個人會對遇見的人不由自主地進行分類,比如陌生人,比如朋友,比如家人,又在這些分類裡對那些人的印象加上标簽,比如性格還不錯的陌生人,濫殺無辜的陌生人,冷漠的家人……
卡哈倫不知道伊西多爾對他的分類,或許伊西多爾甚至并沒有所謂分類,畢竟除了維菲娅,其他人好像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對瑪琳和伊西多爾開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