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公子哥裝酷擺面大都開的跑車,隻載個副駕駛的人,陸續開始往今晚的目的地駛離,轟鳴陣陣,人群應聲而散。
那條道很快開闊起來,不少人卻仍然滞留在附近,隻因那輛西爾貝紋絲不動。
主駕車窗降至最低,車主人散誕地将手肘架至窗沿,輕抵側額,臉遮個大概,另隻手接着電話,聽筒傳出聲音時,明顯微愣。
“什麼花?”他是完全在疑問這通電話和花束訂單的語氣。
對面倒老實答了聲:“卡羅拉玫瑰。”
“……”
窗沿的手移出視線,陳既白目光遠眺,似找人,卻被夜幕以及更多的、紮堆過來的學生遮住。
副駕車窗在這時敲響,他瞥了眼人,将右翼升上去。
幸弛進來時沒注意陳既白在通電話,大爺式的往副駕一靠就開始吐槽:“诶呦這麼小氣,連個副駕都不給坐,讓壽星擱後邊兒甩臉子生氣?”
他知道陳既白懶得搭理,自顧說完自顧笑,才看見陳既白手機舉在耳邊,“跟誰呢這會兒聊。”
聽筒裡兩邊都糅雜着猛烈的風浪、人聲、車輛奔駛,窗一搖上,近乎隔絕,陳既白隻清晰聽見對面,呼吸聲輕了。
從他這邊有另一人的插入,女聲就沒了。
“花,”他斜眸看副駕,冷聲質問:“你訂的?”
幸弛耳朵一豎,嘶了聲,壓低眉頭裝傻充愣:“……你這麼說還真是,我剛想問怎麼還沒送來,不能填你電話了吧?”
“少裝。”陳既白嗤道。
很難界定這是笑還是嘲,隻是從這人嘴裡,什麼話都一個味兒。
“你妹給你多少錢?”
幸弛沒打算在他面前怎麼裝,聽後笑:“你都說是我妹了,過生日讓她高興點兒行不?”
“拿我尋高興?”
“拿别人也不好使啊。”
耳邊同時接收到聽筒對面在聒噪中的聲音,她喂了一聲,因為被忽略,繼而問句:“您還在嗎?”
陳既白不回,直到副駕的絮語變成不辯字音的巴拉巴拉,他注意轉移,面向緊關窗外。
“嗯。”
梁穗已經不處于較遠的公交站台了,車輛鳴笛聲是因為剛過人行道,她懷抱捧花,停駐人群之外,對電話裡問:“您需要過來取一下嗎?我在……”
“看得見我嗎?”
沉默。
“嗯?”
梁穗說看見了,其實側身探隻看得見車輪廓,于是嚴謹補:“幾輛車。”
“最前邊,我開了窗,”她聽見對方環境安靜許多:“送過來。”
……
“好。”
窗搖下,兩邊聲響複歸同樣的喧嚣時,電話挂斷了,陳既白眼神遞給幸弛,後者面露期待,前者仍不領情:“花你自己送。”
“我剛送了一束。”
“那就扔了。”
“啧。”幸弛一副很想幹他又拿他沒法的表情,“你就那麼一帶,給你懶死了?”
他又擺臉。
幸弛還想張口,餘光斜向靠近主駕車窗的纖瘦身形,一半兒都被展開的花束遮擋,看出是個妹子,喲了聲,陳既白收手機也看過去。
停在車前,花束一側探出來一張臉,睜着瑩澈的眼,發絲蕩悠淩亂視線,聲音自印有花店logo的白色口罩裡悶出:“您好。”
一翼車門展開,梁穗還未再詢問就因陳既白踏出來而後撤了半步,更多注目聚集在此。
她不确定陳既白有沒有認出她,因而稍低着額,把花遞給對方:“您的卡羅拉玫瑰。”
跟他面對面站在這,不知情的遠遠看着,實在像什麼表白現場,幸虧戴了口罩,梁穗迎向一些鏡頭和眼光時沒有太過懼怯。
接着想到梁梵希叮咛囑咐的活動小花束,面對陳既白,就在衡量必要性上犯了難。
詢問聲先追了上來:“你寫的?”
梁穗擡頭看見他,在車裡就脫了大衣,黑襯衫領口翻飛,氣質鋒銳,人與聲線都不真切,指間夾着挑出的賀卡,在問完這句話後,視線才沉沉冷冷地,落向她。
被盯得微不自在,“……是。”
手裡空了,梁穗才有機會去撥開臉上的發絲,她還是白天與他碰面的那套衣物,隻不過天色晦暗,不細看,不細想,也是難以分辨。
她是這麼想,陳既白也沒有多問,隻是車裡頭另外一個人湊過身來不合時宜:“聊上了還?”
梁穗眼一轉,跟裡邊四目相對,印象很淺,隐約好像是籃球場見過。
她沒想到戴着口罩,這人還能看一眼就來句:“诶,送花的?怎麼看着有點兒眼熟?”
梁穗:“……”
幸弛凹着腰身側過來,陳既白嫌他髒了主駕,“滾回去。”再看梁穗,面上又帶回了慣有的禮貌良善。
“抱歉,他見個女的都眼熟。”他說。
她甚至還沒有感覺到冒犯,他就已經道歉了,和白天那樣傲慢下人面子的做派,完全不是一個人。
梁穗更不知說什麼,搖搖頭:“沒事。”
“花很漂亮。”他盯着她,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