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尋策又走近了幾步,語氣戲谑,陰影下的那張臉更顯寒峭,衣領間散發着淡淡的松針香,高大的身影幾乎快要将阿徽吞沒。
“巴掌還嫌挨得不夠?”
對付這種沒臉沒皮的賤人,阿徽怎甘示弱。
身旁陸續走過一群宮女,均對二人側目而視,微笑、默歎以為妙絕。
“我就說,話本子上說得都是真的吧。”
那些小宮女們感受到阿徽淩厲的目光射過來,連忙閉上嘴巴低頭走遠。
“什麼話本子?”阿徽似乎猜到些什麼,這或許就是郁尋策一直躲着她的原因?
郁尋策卻忽然眼神閃躲,緊緊捏住了自己的袖口。
“我哪知道?必定是褒揚你英姿飒爽、叱咤風雲的喽。诶!你幹什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阿徽二話不說直接拽起他的袖擺,想要将手伸進去取找尋他藏在袖子裡的東西。
推搡間,一本冊子掉在了剛踏出宮門的北吟是腳邊。
秋風吹拂一片淫靡。
阿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一腳将那個話本子踢開。
郁尋策哀怨地皺起了整張臉,萬分心疼地看着話本子在風中飄搖。
“你的?”
北吟是眉峰一挑,幽冷的雙眸仿佛要将阿徽盯出個窟窿。
“下官方才從幾個小宮女那裡繳獲,這種書刊怎可傳至宮中?我立刻處置了它。”
郁尋策說着便欲走上前去拾取。
“慢着。”北吟是走上前拾起,擋在二人之間,不動聲色地細細翻閱,眉峰已經跳了不下十次,壓制着眼底的怒意。
“污穢!”複又一本正經地将冊子甩進郁尋策的懷中,“堂堂郁佥事竟然愛看這種東西。”
轉身便又朝阿徽道:“早說過讓你不要與他走得太近,風流成性。”
幾日後,不知怎的,又出現了一版話本子,隻不過這次的男主角變成了雍王。
顧一喆遞上來的時候,北吟是幾不可察地勾起了嘴角——得逞。
*
屠相的府中。
“啪”——屠綻清綠着臉将新版話本子往桌子上一扔,随後又拿起來将它撕爛:“誰印的這些!全都給我燒了!惡心!”
金色的步搖在她的烏發間搖擺,粉頰間高挺的翹鼻皺成一團,朱唇不停地呼着熱氣。
丫鬟們垂首不語,瑟縮一旁。
房門外走來一位揮着折扇的男子,錦衣玉冠下那張臉妖顔如玉,語氣輕佻:“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把我的寶貝妹妹氣成這樣?我來好好教訓教訓!”
“哥!你不要教訓她!我要你把畫這些本子的人找出來,讓他們不要再印了!”
屠綻清連忙上前挽住屠鈞天的胳膊,水眸中的怒意立馬消了一半。
“好好好,哥哥全聽你的。”屠鈞天利落收起折扇,寵溺一笑,扇尖輕輕點了下屠綻清的鼻子,而後掏出一張請帖,“不過呢,你倒是有機會出口惡氣了。”
他将請帖展開在屠綻清的面前——陸府設宴。
不日,便是陸太尉的五十大壽。
屠綻清接過請帖,手指摩挲着“陸绮徽”三個字,一雙鳳眸中泛出狠戾。
*
今日的陸府實在熱鬧。
蟠龍燭躍動于百盞蓮燈中,鎏金盤托着金絲楠木盒穿行席間,夜明珠在盒底幽幽閃光,稚童舉着灑金箋跑過回廊。
陸亭胤見着院中已站滿賓朋,忙展開臂膀向内院道:“有勞諸位久候,家父今日五十整壽,請諸位移步寒舍。”
幾位婦人打量着陸亭胤風姿卓絕的身影,走上前笑道:“陸公子也快二十有五了吧,趕緊些,有沒有看上的姑娘,嬸嬸姑姑給你做主。”
陸亭胤溫煦一笑:“别催我了,您家二郎的婚事我看也得抓緊。”
“這小子!”那婦人揚起杏色的絹扇拍打着陸亭胤的肩膀嗔怪道。
穿過紅色木橋向裡探去。
内院中高朋滿座,觥籌交錯,古琴悠揚,舞姬蹁跹。
秋夜的涼風吹拂着阿徽發燙的身體,蠱毒到了晚上最難熬,阿徽有些坐立難安。
“這是何物?”
中書令彭英之女彭哉紅着臉捏起桌腳邊話本子的一角,“這畫的不是陸姑娘嗎?”
京中貴女裡,最是這個彭哉嘴巴閑不住。
屠綻清捏着酒盞,小酌一口,壓下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擡眼卻對上對面郁尋策針芒般的目光,不由得嗆了一口酒水,心虛地掩唇咳了起來。
彭哉将話本子提到眼前,聲情并茂地讀起來:“郁佥事一把摟住陸姑娘的細腰,淫靡的眼神向下探去......”
葳蕤走上前一把奪過冊子,細嫩的嗓音裡透着怒氣:“彭相之女就這麼愛看話本子嗎?”
“公主殿下,我不是有意的,京中都在傳......”
“傳什麼?”
北吟是不知從何時冒出來,語氣冷得如同淬了冰的玉,一身墨色勁裝使得他在黑夜中更添殺伐之氣。
身後湧上來一群舉着火把的帶刀侍衛,迅速将滿座的高朋圍了起來。
“今夜有人行刺陛下,一路追蹤下翻牆進了陸府,所有人沒有本王允許不得離府!”
此話一出,座下霎時間炸開鍋。
北吟是掃視一圈,向陸雄年和常纓問道:“陸夫人,多有得罪。敢問今日宴請,林大夫可在席中?”
阿徽前幾日遞過來的宴請名單中,有林岫。
衆人環視周圍,林岫正端坐在陸亭胤的桌案旁,卻獨獨少了屠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