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森笑了。他蹲下來,扶住了勞瑞的太陽穴。
被發現當然是件壞事,他們陷入危險,還沒辦法帶證人和屍體離開。
但好消息是,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尼爾森居然有機會重現一下之前為所欲為的好時光了。
脖子上的一陣疼痛喚醒了哨兵。
上一次這種疼痛之後就是用刑,他本能地有些害怕。
他冷,又渾身都疼,意識朦朦胧胧,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他努力想醒來,但低溫和失血讓他在一片黑暗和眩暈中掙紮。
在這黑暗中,他看見了一點金色的光芒。
光芒很微弱,卻很綿長。它像是一串又一串被某種透明的東西連在一起的星星,在深海一樣的黑暗裡明明滅滅。
是酒神節的人來救他了?
向往光明的本能蠱惑着勞瑞,他向那光芒伸出手,轉瞬被那光芒纏住,侵入,神經中遊走的電信号似乎都染上了那光芒的色彩。
一陣古怪的沖擊碾過他全身,勞瑞忽然被扯出黑暗的泥沼,卻有種猛地從海底浮上的不适感。人世的光線讓他雙眼昏花,他看見酒神節0層的天花闆和走廊,一個人影站在他面前,他是哨兵,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誰。
那個穿防護服的護衛!
勞瑞怒不可遏,他擡起手對準護衛,驅動右手的機械臂,他的子彈仿佛能感應到他的屈辱和他的憎恨,對着護衛傾瀉而去!
槍聲響徹整個走廊。電梯已經到了負一層。
“哒哒哒哒哒——”
毫發無傷的萊蒂斯驚訝地看着酒神節的後門布滿彈孔,然後轟然倒塌。
舉着機械臂,滿臉憤恨的勞瑞眼睛泛着和尼爾森瞳色相近的金黃,惡狠狠地瞪着後門,露出大仇得報的表情,然後突然又昏了過去。
“好了。”尼爾森把勞瑞往地上一扔,笑着對萊蒂斯伸出手,“走吧,出去了。”
萊蒂斯果斷拉住尼爾森的手。
電梯上顯示的樓層像是某種迫近的倒計時。
尼爾森準備和她手拉手一起逃出去。
然後嫌尼爾森動作慢的小姑娘把他往自己這邊一拉,直接一把把人扛起來,飛快地沖出了酒神節。
被扛在肩上的尼爾森: “?”
“操!人呢?”
從電梯裡沖出來的哨兵舉着機械臂大喊,另一邊,從樓梯來的隊伍和他們會和在了走廊。
他們面前隻有千瘡百孔的酒神節後門,一台冰櫃,兩個躺地上的哨兵和一個躺地上的勞瑞。
無人在意可憐的勞瑞。哨兵們沖出酒神節,看見後巷巷口的垃圾車已經啟動,轟隆隆地朝大路開去。
“追!”哨兵們果斷采取行動。
領頭的男人戴着耳麥,邊追邊罵罵咧咧:“喂,你們的人呢?他媽的,明明是你們發現的,怎麼不早點動手,非得等到我們來?”
“喂喂,拜托,人家也是被突然叫過來的好不好。”耳麥的另一側,一個少女不滿地說。她站在監控室裡,手裡拿着一本漫畫,“人家明明在看一段超感人的劇情,男主把一切都交給敵人來換回他摯友,人家馬上就能哭出來了!你們真掃興。”
“我們看了監控,這件事不在我們管理範圍内。”先前被叫做裡奇的男人也在,他已經迅速浏覽完了那兩個清潔工的路程,“他們沒發現有負四層。順便一提,監控裡并不能看出他們的身份。”
“媽的,天天的屁事不幹,卵用沒有。”哨兵隊長呸了一聲,追到街上。
垃圾車油門拉滿,卯足了勁兒往前沖。
以為有車就跑得掉了?
哨兵隊長站在巷口,不繼續追,隻是屏息凝視地盯着那高速運轉的輪子。
他找準了一個薄弱點,擡手一槍打爆了垃圾車的車胎。
路人尖叫起來,垃圾車一頭栽進一堵牆裡。
隊長提高聲音:“車裡面的,不準動!動一下就死,不開玩笑,聽見了沒?”
看守們默契地架着槍,包圍了車輛。
哨兵隊長從容地朝車門走去,嘴上繼續對耳麥裡的同事罵罵咧咧:“就這點破事都得我來,你們到底有什麼用?真不知道上面為什麼要跟你們合作。”
“嗯嗯,為什麼呢?人家其實也不知道呢。”少女說着,掃了眼監控畫面。
在負一層的夜店,負二層的賭場,負三層的向導之旅以外,還有幾塊色調暗淡的屏幕。
屏幕上的房間很大,看起來像是一個機房。大量閃着光的機器像是一塊塊石碑整齊排列,環繞着幾張病床。
其中一張病床上,躺着剛剛被裡奇帶走的向導。他頭上接着一台古怪的儀器,幾根數據線伸出來,和滿地的電線絞在一起。
電線和數據線都彙集到了房間中央。在那裡,是一個休眠艙一樣的裝置。透過表面的玻璃,隐約能看見其中有一個瘦小的少年。
他漂浮在裡面,大量的電線和數據線從他大腦裡拖拽而出,像是從他身體裡生長出的畸變增生。
休眠艙的底部,印着一個logo:“拉奧孔科學發展公司。”
而如果是共感者看見這個房間,則會注意到别的東西。或者說,隻會注意到那一樣東西。
在這個房間的上方,漂浮着一隻紅色的海蛞蝓。
這種美麗而柔軟的生物被叫做西班牙舞娘,因其色彩和身姿如同西班牙舞女的紅色長裙。
但當着本該隻有十餘厘米大的生物生長到直徑兩米時,它看起來隻會像一個巨大的,可怖的肉球。它軟體的表面不斷蠕動,抽搐,如同一個從巨人身體裡取出的髒器,靜靜在黑暗裡跳動。
少女歪歪頭,這隻西班牙舞娘好像又變大了點。
“嘛。”于是她笑着說,“可能是為了科學吧!”
“科你媽的學,啊呸,惡心。”哨兵隊長因為她的裝模作樣嘔了一下。他踩上垃圾車的踏闆,把車門拉開。雖然不知道那兩個清潔工是怎麼打穿酒神節後門的,但他們費盡心思,轉眼也還是被他們輕而易舉地抓到了。
“……操!”
少女的耳機裡突然傳來一聲大罵,吓得她誇張地朝另一邊倒去,像是受到了聲波沖擊。
裡奇切進頻道:“怎麼了?”
“……媽的,算了。我讓他們直接跟你說。”耳麥那邊,哨兵隊長的太陽穴因為生氣而突突直跳。
他強壓下火氣,然後把手上的機械臂一架,對準車上的人:“怎麼回事?說話!不然崩了你!”
“我,我我我,我們也不知道啊!”兩個光溜溜的男人縮在駕駛艙裡,和隊長面面相觑,一臉驚魂未定。
“我們被人打暈了!衣服也被扒了!醒來的時候就在車上,然後有兩個人跟我們說,他們用我們的身份混進了酒神節,現在酒神節的人要來殺我們了,然後讓我們趕緊開車跑……我吓壞了,我下意識就開車了!但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少女樂不可支,裡奇站得筆直。反正不關他們的事。
“唉……”哨兵隊長仰着頭深吸一口氣,然後切了全員頻道大喊,“目标不在這!散開,都他媽給我去搜!他們肯定還沒走遠!”
“好,然後是你們兩個。”哨兵隊長低下頭,重新看向那兩個清潔工,“那兩個人長什麼樣,快說!”
“一男一女!男的褐色頭發,戴着眼鏡,女的黑色頭發,眼睛是綠色的!”
“啊媽的……具體點!年齡,穿着,身高!”哨兵隊長專業地盤問,說着說着突然一頓,“等會兒,黑色頭發,綠色眼睛。那這女的是不是年紀不大,是個護衛。”
“啊,護衛……對對,是個護衛。我瞄見她帶耳釘了!”矮個子的男人連連點頭。
“……”隊長的臉上寫滿了真麻煩。
他把耳麥切到了酒神節前台:“聯系倫滋。那個小少爺讓我們注意的人,真的找來酒神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