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難聽的話一句句蹦出來,祁舟聽在耳朵裡,腦子裡的線索卻串成了一條線。
昨夜魔尊寝宮第一次留人;魔尊禁止别人往他寝宮裡送人;魔尊見了他如此生氣。
或許對這一場“交|歡”,魔尊并不滿意,更直白一點說,魔尊并不願意和他人發生關系。
祁舟腦子裡閃過了一些反擊的話語,說了對處境或許無益,但他不準備再忍。
如今被如此侮辱還要處處忍讓,那他日再被侮辱呢?
一步退步步退,哪裡還有底線可言?
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修心,為了活下去被如此侮辱還不反擊,日後恐怕再難寸進。
與其忍辱苟延殘喘,不如放肆一把以牙還牙。
祁舟直接打斷魔尊說道:“魔尊如此氣急敗壞,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個詞。”
他頂着魔尊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烈——女——失——貞。”
與魔尊憤怒的語氣不同,他說這話時又冷淡又漫不經心,不像是跟人吵架,倒像是大人看小孩胡鬧,覺得越線了就輕描淡寫地呵斥兩句。
吵架的精髓根本不在于誰聲音大誰說話多,而在于精準打擊。
祁舟說完擡頭驗收成果。
魔尊怒目圓睜地瞪着他。
猜中了!
說來奇怪,傳聞中魔族荒淫無度,發起情來狗都能艹,是最不在意這禮義廉恥的。
怎麼這魔尊這麼在意自己的貞操?
為了掩飾心中的疑惑與嘲笑,祁舟拉了拉衣裳領口,讓自己看起來更莊重一些。
而在做這個的時候,他察覺魔尊表情一凝。
這衣裳似乎有玄機。
好像最開始魔尊朝他發難就是從撕壞了衣裳開始的。
祁舟擡手一繞,右手再上左手在下,用左手托着右手寬廣的袖口,像是對這件再尋常不過的衣裳産生了興趣。
“是故人之物?”他問。
魔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呵,”祁舟笑了,“你如此這般氣急敗壞,我道是為何?”
“原來堂堂魔尊竟是個癡情種。”
魔尊被戳中心思,表情緊繃,抿了抿嘴。
而祁舟看起來更加悠然自得了。
與他和緩的表情、從容的姿态相反,他一改之前清清冷冷的聲音,厲聲質問道:“隻是你要癡情與我何幹,何苦要作踐我?”
“若說我弄壞了你的衣裳……既是故人之物,為何不好生收着?”
“我醒來無衣可穿,它在床頭我自然要拿。你這般牙尖嘴利,侮辱人的話滔滔不絕,剛剛怎麼啞巴了?你不開口,又對我都手動腳,我還不能躲一躲?”
魔尊似乎想辯解,但祁舟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祁舟冷笑一聲接着道:“我知道,你對我本就帶着怨氣,又見我碰了你的寶貝,自然不屑與我廢口舌。”
“但你這怨氣沖着我來本就不該!”
“你氣我壞了你的貞潔,簡直荒謬。自己管不住那二兩肉,倒來怨我?”
“定力不行,沒有我也會是别人,即使從沒有過誰,他也依舊不會要你。想知道緣由麼?”
他用之前魔尊看他的那種輕蔑眼神上下掃視魔尊,用同等不屑的口氣說:“畜生就是畜生,發起情來人都不認,你這樣也好意思談真心,你那兩分真心算什麼?”
魔尊憤怒地上前一步,幾乎就要動手,祁舟卻半分不懼。
雖不懼,祁舟卻放緩了口氣,幾乎是輕柔地說:“你生來就是畜生,這倒也不是你的錯。”
“你若真想守貞,我教教你,割以永治。”
“拿無辜的人撒氣,隻會讓人更瞧不起你!”
祁舟的言辭不算太激烈,但勝在直擊靈魂,每一句都踩在魔尊的痛處上。
魔尊被戳中痛處,不免惱羞成怒想殺人洩憤,他向來喜怒随心,彈指之間就能要人性命,本就是最不講理,自然不會顧及到底是誰之錯。
但看向祁舟時,他愣住了。
祁舟剛剛罵爽了,滿臉愉悅。
頂着這樣一張臉,露出輕松快樂的表情,魔尊見了忍不住有些晃神。
……有多久沒見到那個人笑了?
他以前常笑,總是心情很好,哪怕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他開懷地笑、溫柔地笑,他一邊說“咱們小光今天好乖”一邊笑得眉眼彎彎,任誰見了都知道他開心。
後來他們被追殺他就很少笑了,就算是笑,也是苦笑、是無奈的笑、是為了安撫自己而笑。
他會一邊撫摸手底下光滑平順的毛,一邊勉強自己笑着說:“小光不怕,我們會沒事的。”
再後來,分隔兩界,再不得相見。
别說是笑,連他的容顔都沒再見過,他留給自己的,隻有這一件再普通不過衣裳。
如今也壞了……
魔尊知道祁舟不是那個人,但對着這樣一張臉,他下不了手。
罷了。
魔尊垂眼,理了理紛繁複雜的情緒。
“衣服留下,滾出去!”他冷聲道。
祁舟擡眼看着他沒動,沒說話,眼裡的意思倒是很明顯。
于是魔尊開門叫侍女拿套幹淨的衣裳來,然後一言不發地回去坐下。
這回祁舟倒是痛快,三兩下就換好了衣裳随侍女離開,期間甚至沒有問過侍女自己将會被帶去哪裡。
因為他确信魔尊不會殺自己。
是的,現在他很确定魔尊因為某種原因不會殺他。
剛剛的一番争吵,雖說是放飛自我,但其實也是試探。
魔尊氣成那樣都沒直接動手,沒道理讓侍女把他帶下去暗殺,雖然還沒弄明白其中緣由,但至少可以确定,魔尊沒有立刻讓他死的想法。
确定魔君不想傷他性命,他心裡安定多了。
雖然魔界是虎穴狼窩,但隻要不死,總有應對之策。
他暫時并不打算離開這裡。
他在戰場上看見了一抹及其眼熟的身影,它或許現在就在魔宮裡,這也是之前他說的“未了的心願”。
現在解決了生存危機,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它。
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但即使隻有一線生機也要抓住。
他跟着兩名侍女往魔宮深處走,邊走邊四處張望,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
那兩名侍女看見了,見他隻是觀察周圍環境和建築物分布,并未管他。
他聚精會神地看着遠處,忽然,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那影子很快就閃過去了,但祁舟幾乎可以确定,那是一隻純黑色的、體型龐大的動物。
它看起來那麼重,卻輕松地在房屋的檐角間騰挪,相當靈活。
是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