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和塵手中托着木盤,心中盤算着哪個是迷藥、怎麼讓衛青喝下?第一次幹這種‘偷雞摸狗’之事,一緊張,完全忘記自己可以先行解毒。
待他察覺不對,才停住腳步。
怎麼找不到來時路?月下樹影窣窣,影影綽綽,仿佛有人躲在暗夜之下。
江和塵輕輕吐息,看準一條道,正準備擡腿,一聲厲鳴響起。他眉心一動,微微側首,一根鋼針挨着他的發絲穿過。
來伏擊他了。
打鬥開始的瞬間,婦孺消失不見,躲進了各自的茅屋中。江和塵便知此處的大緻分工。
被雨水壓得垂落的枝條劃過蠻人的身體,愈靠愈近的距離,将他們容貌暴露無疑。年紀尚輕的蠻人将竹節放置嘴邊,警惕地擺動着頭,在尋找江和塵的蹤迹。
在他們戒備搜尋的過程中,江和塵也在打量着他們。
動作不娴熟,感官不夠靈敏。
來了兩個新手。
這也說明,段懷舒他們還處于有利地位,牽制着那些蠻人。
想到這,江和塵略微松了一口氣。
仙花毒應該還沒發作。
江和塵輕手輕腳将木盤放在身後的樹洞中。旋即拔下樹幹上的鋼針,閃身到樹後。
下一秒,又是兩枚鋼針入木聲。江和塵背抵着樹幹,感受到大樹微微晃動,葉尖愈墜不墜的雨滴落下,正巧落在江和塵的眼尾,順着流暢的面龐緩緩滑落。
步子壓草葉的聲音靠近,江和塵耳尖聽着動靜,指尖轉動鋼針,倏然眼簾一擡,他側身将鋼針彈出。
似是沒想到對面還有人能使出鋼針,蠻人遲疑了一瞬,才急忙避開。即使如此,江和塵準頭也不錯,鋼針在蠻人小臂沒了小一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蠻人手慢腳亂一陣。
江和塵武德不高,趁亂上樹。起初他還擔心他的爬樹技能,不曾想腳尖點過樹幹,身體甚是輕盈,就這麼一躍而上。
折了一支粗枝,江和塵也不将上頭的雨滴抖落,他拉着大樹枝末,徐徐落下。手中粗枝帶着綠葉,江和塵手腕下壓,輕輕一灑,點點雨滴落入他們眼中。
雖眼不能視,但異物入目卻也是難受異常,蠻人下意識想去捂眼。江和塵瞅準時機,用粗枝打落他們手中的竹節。落地後松開拉着的大樹枝末,繞到他們身後,一人給了一腳。
大樹回彈,像是沾滿水的狗甩毛,樹下下了一場大雨,給摔在地上的蠻人洗了澡。
“小主!”
“嫂嫂!”
兩道擔憂的聲線從身後傳來。
江和塵循聲側目,白竹與薛應兩人,一白一深的兩道身影引入眼簾。
“嫂嫂你沒事吧?”薛應将江和塵的頭發絲看到頭發尾,确定沒傷到一根頭發後,氣勢洶洶地轉向蠻人:“就是你們欺負...”
薛應定了眼,才發現那倆蠻人正揉着腰腹,爬也爬不起身:“嫂嫂?”
他質問的話,不自覺地轉了個調。
雖然在白竹這塌了人設,但對薛應還可以演演。
隻不過他現在有些擔心段懷舒那邊,演技直線下降,甚至帶着些許敷衍之色:“他們自己莫名其妙摔的。”
說罷,也不等薛應有什麼反應,從樹洞下拿出完好無損的木盤。
江和塵瞥了眼,薛應在那頭自言自語,好像在說服自己什麼。他側首問白竹:“你們怎麼會來這?”
白竹跟在江和塵身後,道:“柳郎中給他們喂了藥便獨自上山了。過了半刻鐘,薛公子和衛公子便醒了。”
江和塵颔首,那衛公子應是衛青的随從,他随眼一瞥不見人,問道:“那位衛公子呢?”
白竹:“方才在外頭聽見此處也有動靜,我們便分散了。”
江和塵腳步不停,垂眸在地上找着路。依照白竹此言,已經有人去支援段懷舒和衛青。
他現在趕緊去送解藥便成。
身後一陣風襲來,薛應那雙藍眼眸求知若渴:“嫂嫂,你是不是會隔山打牛?内力無窮?”
到現在薛應還是不相信那蠻人平地摔還成了落湯雞。
江和塵眉心一跳,屬實想不到這犟孩子的關注點清奇:“薛公子,請問你上山的目的是什麼?”
薛應理所當然:“救嫂嫂和大哥吖。”
江和塵面無表情道:“你大哥現在被數百人暴打,奄奄一息,你确定還不去救他?”
聞言,薛應瞪大眼,破口大罵:“天殺的!大哥等我!”
眼瞅着薛應越跑越遠,江和塵額角一抽,對白竹道:“抓回來,他跑錯方向了。”
白竹似乎對薛應這鬧騰的性子免疫了,接了令上前拽人。
四下無人注意,江和塵從袖中拿出瓷瓶。
——
祠堂前,柳相垂睨漸漸落入下風的兩人,唇邊輕嗤,面容有些扭曲:“江和塵,我親自去抓他回來。”
不待他動,長劍劃過,枝葉紛紛下落。柳相凝眉躲過,臉頰出現一道血線,滲出的血珠摻着雨水下落。
衛青清冷的面上多了一抹喜色:“衛司,你怎麼樣?”
衛氏主仆,一個清冷一個面癱。
衛司朝衛青颔首,回道:“無事,主子。”
隻一個不留神,柳相便已遁走,衛司一時間也被難纏的蠻人絆住。
“段兄,接着,”衛青道:“此處交給我和衛司,你先去找江兄。”
段懷舒接過紅扇,用扇面彈回一眉鋼針,正中蠻人的腿部。
段懷舒嗯了聲,轉身足尖觸地,飛身上樹,片刻消失不見。
江和塵身後是薛應叽叽喳喳的聲音:“嫂嫂,怎麼走這麼久還沒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