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幾人回到了堂中,一陣穿堂風将木門閉緊。
江和塵眉尖有些緊繃:“你說蒼黑被詛咒了?”
“對啊,嫂嫂,”薛應湊到木椅旁一屁股坐了下去:“你是不知道這個詛咒來得多莫名其妙。”
他越說越激動:“本來我放話說詛咒就是唬人的,沒想到蒼黑都等不及我說完就暈了。入了李村後,又莫名其妙醒了。”
江和塵側目問段懷舒:“你們上山有碰到什麼東西?”
段懷舒擺首。
薛應不指望‘啞巴’大哥多說,于是給江和塵解釋道:“嫂嫂,我們一路往山頂去,一路小心,連水都是喝竹筒裡的。”
江和塵倚在房柱上,咕哝道:“這麼靈異?”
想不通,江和塵換了個思路,問了一個疑惑:“我們不是帶了幹糧,為什麼同意吃這裡的食物?”
段懷舒眉峰一挑,好整以暇地說道:“不是和塵想吃嗎?”
江和塵一噎,今日他廢了太多心神同風影對話,早已饑腸辘辘,聞到飯香腦袋一片空白,依稀記得要先問問段懷舒。
見他毛要炸起來了,段懷舒不鬧他了。
“因為知道了山泉水中下的是什麼毒。或者說不止山泉水,這霧氣中凝成的水珠都有毒。”
江和塵倏然擡首:“下毒?”
上山前,江和塵便猜出山泉水不對勁,也僅僅是以為水污染,不曾想這五落村戶都喝的是有毒的水。
薛應抱胸,背靠在木桌邊緣,道:“沒錯,在李村我和大哥看到了——”
薛應聲線拉得有些長,像說書先生,留足了懸念。
隻不過搭檔懶得配合,直言道:“蛇蛻。”
在門前站守的白竹開口道:“在幫文娘摘菜的時候,文娘說長延山已經五六年沒出現過蛇了。”
段懷舒輕輕點了點頭:“鄧村長也說過。”
“不奇怪。”薛應直了直身子,道:“蛇大多獨行,有一定領地意識。”
“但,”他語調一轉,難得的正色:“有一種蛇,蜂擁聚集,具有變态的領地意識。它們會驅趕或者咬死其他的蛇。”
“有這種蛇?”江和塵道。
薛應颔首:“有,但不應該在大梁國。不對,是不應該在世上。”
聞言,江和塵腦中回想起薛圖說的話:“北蓮刺蛇。”
江和塵蹙眉:“它不是已經...”
“有人乘亂帶走了。”段懷舒表情不顯,長睫微微下蓋,墨色的瞳孔被遮了一半。
當年東夷的戰場,沖鋒陷陣的士卒壓根騰不出精力去救蛇,畢竟那是要他們命的毒蛇。
似乎隻有一個人符合,但那人已殁...
薛應說得有些口渴,挑開竹筒喝了口水,又從袖中拿出瓷瓶,倒了四枚藥丸。
一一分給他們。
邊分邊道:“當時那小孩拿着半截蛇蛻撕片,我差點沒認出來。”
江和塵咽下解藥,又向薛應要了一枚。
薛應不解,但還是給他倒了一枚:“嫂嫂,這解藥一枚就夠。”
“不是我吃。”江和塵道。
“那是給...”薛應突然反應過來,瞥了眼段懷舒,低聲道:“給鄧蕪?”
江和塵将藥收好,自然地點了點頭。
薛應啞聲兩秒,啟唇道:“嫂嫂,其實山上的食物和閉氣丹有異曲同工之妙。”
薛應這麼一點,江和塵豁然明了,這山上充斥着蛇毒,但其中也混雜着解藥。解藥的藥量微小,需要一直進食補充,最終達到平衡的狀态。
薛應道:“所以鄧蕪現在就處于前期階段,呆愣遲疑。隻要他不停地進食,讓藥量在身體内蓄積,最後他便可以長久地留在山上。”
江和塵擺首:“他本不是此處人,不需要長久留在長延山。”
薛應偷摸瞟了一眼段懷舒,見他倒是沒什麼波動,于是薛應也息了聲。
段懷舒側身走回内屋,聲線不鹹不淡道:“早些睡,明日上山。”
薛應耳尖一動。
大哥似乎心情不佳。
薛應趁江和塵動前,推着白竹往另外兩間屋子走。
“剛好,還有兩間,我和白竹一人去一間。”他自顧自地說,末了還不忘暗示江和塵:“嫂嫂大哥夜安。”
江和塵邁出的腳步一頓,隻能轉回内屋。
他蓦然想到。
上一次同床還是在蠻山上,硬生是将夜涼寂寥變成熱意磨人。
這麼一想,面上隐隐發燙。
江和塵揉了揉臉頰,緩緩吐了一口氣,就是睡一覺而已!
收拾好心跳,江和塵便邁進了屋中。
段懷舒解完衣袍,洗漱完,側首看向門邊磨蹭的江和塵。
“我可沒罰你站。”
聞言,江和塵眨了兩下眼,步履輕盈,來到段懷舒身旁後,觀察他道:“段懷舒,你不生氣了吧?”
段懷舒将指尖沾上的水珠擦淨,問道:“我生什麼氣?”
江和塵努努嘴,道:“我知道你肯定猜到了鄧蕪的身份。”
風影的外形奇特,段懷舒怕是一眼便認出來了。
段懷舒側眸看向江和塵,半晌低低嗯了一聲。
江和塵與他對視:“你是覺得,我救風影是為了讓他來殺你?”
段懷舒不言,江和塵便覺他默認。
江和塵輕蹙眉,語氣有些急,解釋道:“怎麼可能,是上次在蠻山,風影也救了我一命。”
“不是為了殺你...”
段懷舒側過身,朝他走近。距離愈來愈近,江和塵腦中有一瞬間宕機。
在他還未思緒回籠時,段懷舒輕聲問道:“可是你的任務不就是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