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也就是哈斯塔接觸遊戲的第3天。
哈斯塔已經産生熬夜不睡打遊戲、因為遊戲抗拒上班等諸多沉迷行為,他甚至還盯着防沉迷提示沉思良久,琢磨自己要不要請個病假。
*不。哈斯塔。*
一貫忠于本能的内心聲音居然出聲阻止了他,語氣堅定而嚴厲:
*為了遊戲而請病假,那是人類小孩才會做的事。不要這麼做,哈斯塔。*
——那也太丢人了。
形象包袱有一噸重的哈斯塔磨蹭着下線,以和往常一樣優雅的姿态抵達集合地點。
工作開始後,他就忍不住開始開小差:
奈亞拉托提普,他對這個名字有種本能的熟悉感。
這個名字一定屬于他的同類,但襲擊達斯汀警官的那兩個廢物點心就不一定了。
——是的,因為過于廢物,哈斯塔單方面将那兩個不知真假的玩意兒開除了同籍。
他緊跟着又琢磨:每當接觸到奈亞拉托提普、阿撒托斯這些名字時,他都有一種古怪的直覺,告訴他“這就是同類”。
但為什麼他沒有在現實世界中感受過這種直覺?
每個實驗體融合的基因不同,沒人和他共享相同的血脈很正常。但為什麼連相關的情報都沒有?
他在現實世界中,從沒見過薩達—赫格拉、伊塔庫亞這些詞彙,直到進入《賽博孤兒院模拟器》這款遊戲。
——或許,公司對他進行了*情報封鎖*。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哈斯塔的思緒。
在這個純白的世界裡,公司掌控一切。
要想在他周圍建立一張情報網,過濾掉公司不希望他知道的情報,并不困難。
那為什麼現在公司又決定讓他接觸這些情報了?
——還是說,其實公司*并沒有同意*?
隻是有人希望他能知道這些與自己有關的真相,所以想方設法繞過公司,借由《賽博孤兒院模拟器》這款遊戲,想告訴他點什麼?
會是綠朱草嗎?哈斯塔想起監護人對這款遊戲的強力推薦,以及關于“返祖覺醒”的暗示。
*我們應當找機會和他談談。*
那聲音說:
*直接聊聊,效率更高。*
不行。
哈斯塔再次反駁了内心急躁而缺乏理性思考的聲音:
如果想告訴他真相的人并不是綠朱草呢?如果他的詢問讓綠朱草生疑,反而打草驚蛇呢?
他在現實世界裡循規蹈矩的工作是有原因的,他*無法戰勝*那個坐在老闆辦公室裡的人。
雖然絕大多數情況下,老闆對他的态度好到近乎于縱容(這種感情是真實的,他能夠聞嗅出對方的真心),但如果封鎖命令就是老闆下的呢?
*……要不還是請病假吧,哈斯塔。*
内心的聲音誠懇地修改了自己的意見。
·
下午五點三十分,作戰科難得準時下班。
哈斯塔在保持形象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趕回H-1區,帶上頭盔。
熟悉的登入PV之後,上一次離線時沒管的提示優先彈出來:
【達成隐藏角色圖鑒收錄!】
【是否查看角色故事?】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哈斯塔卷起都成小碎花邊的袍角,選擇确定。
【???·燈神寓言之三】
【*時間終于來到燈中精靈被困的第2個1000年。*
一切都在好轉,一切都如此順利。
芬尼安引領着贊恩幫,永遠走在正确的那一條岔路上。
他利用暴力,但絕不沉溺于暴力。
恩威并濟的手段,讓贊恩幫在成立的第2年,就掌控了整個鳳凰區将近五分之二的灰色交易鍊,給予他和涅槃幫平起平坐的資格。
“我們要牛逼大發了!”
AF71年9月的一個夜晚,贊恩幫駐地内滿是狂歡的氛圍。一個醉醺醺的幫派成員激動地舉起酒杯,兩眼放光:“和涅槃幫談地盤劃分!誰能想到一個剛成立沒兩年的幫派,能做到這一點?你是個傳奇!芬尼安!”
被盛贊的棕發青年懶洋洋地靠在黑皮沙發上,像一頭正在曬太陽的年輕棕獅:
“悠着點,加文。這隻是個開始,我們以後會更加傳奇。”
芬尼安如此許諾着,在歡快的蘇格蘭小調中惬意眯眼,任上等的紅酒将自己灌醉。
直到某一刻,一把添加了神經毒素的尖刀捅進他的胸膛。而他在刀刃刺入的前一刻,甚至還閉着雙眼,放松地随着小調點着額頭。
——音樂聲消失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那一刀正中芬尼安的心髒,他錯愕地睜眼,正對上加文因醉意而漲紅的臉。
而後他反應過來:
加文的亢奮并不是因為‘即将和涅槃幫平起平坐’,而是因為‘我,加文,即将和涅槃幫平起平坐’。
——他被背叛了。
人生中的第二次。
“乓!”
槍聲。正中他的右手手腕。
“乓!”
槍聲。正中他的肘關節。
所有參與背叛的人都執行了這場“儀式”,作為對加文效忠、絕不會跳反支持芬尼安的宣誓。
直到所有的子彈都打盡,他被拽上了一輛皮卡。
——謝天謝地這些人開的不是他的“亞瑟”。
血液迅速流失造成的失溫和昏沉中,他這麼想,神經已感知不到疼痛,隻有冷……無限用來的寒冷……
*燈中精靈等待的第2個1000年,祂從充滿希望,到逐漸失望。
寒冷包裹着祂,祂絕望地發出懇求:任何人!任何人都好!隻要能将祂救出去,祂願意實現這個人的任何願望!*
皮卡載着他,一路開進了沙漠廢土。
他被加文用力拖下車,抛進沙漠。
臨離開前,加文站在他身邊,以憐憫般的語氣說:“安息吧,芬尼安。”
“你是個有手腕的人,我知道。但你實在有太多‘底限’了——”
“販.毒,不做。人口買賣,不做。皮肉生意,也不讓做!”
“所有能賺大錢的買賣你一個不沾,就算贊恩幫能和涅槃幫平分地盤又怎樣?那些錢還不是流不進我們兄弟的口袋!”
加文似乎意識到自己對着一具已經停止心跳的軀殼暴怒有點掉價,強壓着自己冷靜下來:
“你不能再這麼捆束我們了。不能。”
加文的聲音變得有些憂傷:“涅槃幫和我談的條件是上交你的屍體,但我沒答應。兄弟一場,我想至少給你的屍身留一個體面……”
溫燙的沙子灑落在芬尼安的臉上。加文說:“願流沙吞沒你的屍首,保全你的尊嚴。”
沙沙的腳步聲遠去了,而後是皮卡的引擎響起,将他獨自抛在沙漠廢土中。
一秒,兩秒。
第七秒時,他于不久前才植入的機械心髒準時啟動,将大量醫療藥劑一并泵入他的血管。
他像溺水的人一樣“嗬”地挺身醒來,在藥劑的支撐下,掙紮着處理掉所有卡住義體關節的子彈,踉跄着起身,走向沙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