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宗五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開始了。
往日被稱作偏僻的山間野地,北方的小小都城因這消息擠滿了人,甚至因為塞不下,遍布在周圍各個的村落小城。
難得求仙問道的機緣,數不盡的人擠破腦袋都想往前擠。
沒人不想長生。
商扶硯并非是通過弟子選拔入門,加上閉關時間較長,從未接觸過收徒大典的事宜。
此次派商扶硯前來,一是瑣事繁多,耗費心力,運氣好能挑幾個好苗子,運氣若是差極了也未必碰到一個能進外門的弟子,得不償失,影響修煉的進度;二是前些陣子他幾乎拆了整個天門宗,那些人無非看他的笑話,想搓搓他的銳氣。
兩世都不曾接觸過這些事務的商扶硯處理不好。
但他聰明,帶上了郁澤。
不管哪世,郁澤作為大師兄十分稱職。
他在飛來峰隻管撐腰,省心的大弟子就會将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哦,除了就寝的問題。
這般年紀,還要同他那兩個師弟擠在他的洞府裡。
“師尊。”
人間比記憶中還要熱鬧,要來測試靈根的衆人将小小的測試柱擠得水洩不通,甚至能看到推搡中有人被踩在腳下,哀嚎聲被更為響亮的喧鬧聲所掩蓋過去。
商扶硯皺着眉頭,施法将那幾個推搡的大漢提溜至半空。
無端被無形力量所控制的人因驚吓而發出尖銳的叫聲,商扶硯聽得厭煩,直接将人丢出了人海中。
“不遵守規則者,剝奪測試資格。”
不大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原本擁擠的人群停下了步伐,生怕遠處看不清楚面容的仙人會一怒之下,就将他們丢出隊伍之中。
也并非他們不想遵循規則。
按照各個宗門測試靈根收徒的習慣,也不按照先到先得的隊伍順序;大家世族先測試,普通人皆聽天由命。
先前也有姗姗來遲的世家弟子搶奪了普通人最後一個名額的例子,還不是罕事。
唯一能夠逆天改命的機緣就在眼前,卻被他人生生奪走,何其殘忍,如何不想盡可能地往前争一争?!
他們自然知曉,這樣默認的規則并不如宗門選拔時所說“人人平等”的公平。
可凡人鬥不過修仙者,普通人鬥不過大家世族,無人為其發聲。
哪怕不對。
喧嚣聲默了下來,商扶硯的耳根終是清淨了些。
“師叔。”這批随行的弟子中也有付林柏,他輕聲道:“用如此霸道的手段,傳出去是否對天門宗的名聲有礙。”
“各大宗門皆有殺雞儆猴之效。”站在一側的郁澤嘴角攜笑,如沐春風的模樣瞧不出曾經與付林柏有半點沖突的模樣:“去年藥堂長老也因此過失害死了個人。個例次次如是,師尊也是為了避免更多的傷亡出現。”
“師兄。”郁澤笑得溫和:“你說是嗎?”
付林柏想要開口,商扶硯就堵他的嘴了:“你既然擔心,不妨自己去人群中親自引導控制。”
少年的臉色瞬間難看。
他什麼身份,那些賤民什麼身份?
更何況那些賤民如同瘋了一樣,他下去還不得狼狽不堪,平白叫人看笑話?
付林柏不敢多言。
他知道以商扶硯的性子,若再多說一句,真的就會直接将他丢過去。
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付林柏也隻能全都咽回自己的肚子中。
郁澤這個賤種的命還真是大。
那夜的雷劫他也曾遠遠觀望過,根本不是正常的築基雷劫。
原以為那樣的聲勢浩大,郁澤會死在這次築基中,豈料商扶硯也不尋常,竟然壓制修為,以身入劫為郁澤擋下這一災,讓他順利築基。
想象中郁澤身死道消,商扶硯名聲狼藉的畫面沒有出現;宗門上下全都隻記得商扶硯那時宛若天人的模樣,甚至嫉妒郁澤能擁有這麼“溺愛”自己的師尊。
那些日子付林柏都在忐忑。
他千算萬算都想不到,商扶硯這樣冷情的人,也會有離經叛道的一日。
郁澤不會将噬魂蠱的事情告訴商扶硯,但那樣大的動靜,對方自己也會發現。
可一直到收徒大典,出行的路上,兩人見他時的态度都沒有什麼異樣。
付林柏在想究竟時哪裡出現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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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扶硯不喜這個弟子。
且不說過往的恩怨,對方的目光神情,故作謙遜知禮的一舉一動中都帶着他說不出的别扭。
雖說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卻籠罩着揮之不去的陰骛。
看着就很兩面三刀。
商扶硯不喜歡這樣的人。
如今見他識趣地閉嘴,商扶硯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不喜再咄咄逼人。
台上測試靈根的人安靜本分,可放眼望去,遠處有人不知在争執什麼,混亂的氣場擁成一團,與其餘的隊伍格格不入。
因為方才的事,鬧事的人擔心自己被剝奪資格,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的聲音:“我乃皇族,排在你這乞兒前面已經是你天大的福氣,莫要不知好歹,連累我也丢了資格。”
“這裡,我的!”
個子并不高的孩子衣衫褴褛,渾身髒兮兮的,布滿血絲的眼兇惡地瞪着眼前插着自己隊伍的人,猶如一頭兇猛卻毫無利爪的小獸。
“閉嘴。”
見周圍人都看着自己,遠處維持秩序的外門弟子雖收了他的靈石,卻也正在不悅地看着。
插隊的男人顧不得嫌髒,手放在對方黑黢黢的脖頸上,用力地将他往下壓,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否會因為這樣粗魯的動作而受傷,甚至窒息而亡。
測靈根的人那麼多,能夠入選的名額又是固定的。
他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當選入門弟子,修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