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beach club落日海邊。
巴厘島傍晚的天空是一種澄澈純淨的粉紫色,椰子樹在暗調海風中随大提琴的音符徐徐搖曳,泳池水面像一塊薄荷綠的波紋玻璃,流動着行行路路潋滟斑斓的杯光倒影。
“頭向我這邊歪一點,對,太美了,絕了絕了。”
“好好别動,就這樣,天呐,怎麼這麼好看,太美了。”
李哲舉着手機身體左右前後不斷傾斜,一副專業攝影師的派頭。
然而對面那人隻是很平常的坐在椅子上,一邊喝着橘子汁一邊安靜的欣賞美景。
馮影佟對打卡景點不感興趣,也從來不把拍出好看的照片當成是旅遊的重要目的,她答應來巴厘島,純粹是因為想逃離那個讓她難以招架的過年氛圍,以及,吹吹海風。所以她的穿着也十分簡單,一身V領淺藍色長裙,像海上漸變到最末尾的那層浪花。
“看,好看吧!”李哲把手機遞過去。
她禮貌性地低頭翻了翻,笑笑:“好看。”
李哲的白襯衫随意的敞着懷,拿起雞尾酒,咬着吸管托腮看她:“長得好看怎麼拍都好看。”
“……”容墨睡在一旁的躺椅上閉目養神,被李哲的動靜煩得有些受不了了。
“哎對了影佟姐,你們是幾号開始排舞來着?”李哲又問。
“初七。我們不是初四回去嗎?”
“昂,是啊,初七排舞,元宵節演出是不?”
“嗯。”
李哲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笑着問:“那,元宵到四月這中間的時間,你都忙嗎?”
馮影倒是沒多想,老老實實回答他:“要排舞,還有一些活動要去參加。”
“啊。”李哲收起笑容,苦澀地說:“我還想讓影佟姐陪我出去玩兒呢。”
“噗。”容墨冷不丁笑了一聲。
李哲瞬間變臉,兩隻眼睛瞪過去:“你笑什麼?”
“啊,”容墨裝傻,“什麼,我做夢呢,夢到好笑的了,不好意思啊,你們繼續。”
馮影佟笑着将臉上的頭發撥弄到耳邊,放下杯子說:“出去玩兒也可以啊,有時間一起去。”
李哲驚喜:“真的?!”
馮影佟淡定地看看他:“真的。北城這場結束,除了排舞應該不會太忙。”
“那就好。”可李哲聽到這樣的回答似乎仍然不滿足,故意多問了一嘴:“那,影佟姐沒有别的需要陪的人麼。”
馮影佟眨眨眼:“什麼?”
李哲進一步解析他的疑問:“我是說,影佟姐有男朋友嗎?”
馮影佟知道他在明知故問,尬笑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影佟姐肯定有了。”容墨突然插嘴道,“影佟姐這麼優秀漂亮,追姐的人肯定從這裡排到了法國。”
李哲惡狠狠咬着牙,恨不得一腳把這人踹下泳池。
“别開玩笑了。”馮影佟語氣變得嚴肅:“我沒有。”
李哲覺得自己和馮影佟之間的氛圍全被那個第三者破壞了,挎着張臉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容墨旁邊罵道:“你還要在這躺幾天?說好出來玩兒的,裝什麼死貓子。”
容墨睜開眼睛瞅了瞅他,說:“我在靜靜感受這片土地。你個俗人,懂屁。”
“你感受個屁,我看你的心早飛回國内了。”
這話容墨沒法反駁,是事實。
從落地第一天到現在,他的心就沒有定下來過。
張仕橋說的字字句句在他腦子裡翻來覆去的打滾,像無數個鈴铛撞得各路神經嗡嗡作響。仿佛一直在不停地提醒他:郁濯青好可憐,好可憐啊,好可憐……
突然,容墨耳邊真的嗡響了一聲。
他身子一抖,這回不是腦子裡的鈴铛,是手機。
他趕緊抓起來看,見是郁濯青發來的消息。
兩張照片。他家前門和後院,齊齊貼上了紅紙金字的對聯。
容墨一愣,忽然傻在那。
直到對面緊接着發來一句:
【貼上了,不錯。】
他反應完後急忙回複:
【真好,怎麼這麼早貼?】
郁濯青回:【閑着沒事,就貼了】
看到這句話,容墨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疼。
他幾乎能想象出郁濯青這些天從早到晚的一日起居是怎樣的,獨自坐在窗邊看書,獨自在院子裡掃地,獨自對着梅花發呆,獨自吃飯,獨自收衣服……
還有在傍晚時分,因為無聊,獨自貼上了對聯。靜靜等待一個人的除夕。
容墨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巴厘島,他才是最不該來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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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