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頌海在醫院休息了一夜,睜開眼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郁濯青。
郁濯青太了解容頌海了,他知道憑他的手段,容墨和馮影佟這場婚事是無論如何也要順利進行的。他本想不作為,想遠遠做個旁觀者,可容頌海不給他這個機會。他這是要他參與進來,甚至是,要他幫忙。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容頌海面色灰冷,眼神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犀利。
郁濯青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鎮定自若地道:“是比你早一點。”
他不敢騙他,或者說,他不希望和這人太快到達需要欺騙的境地。他盡可能說實話,也是因為他沒有容墨那樣超群的撒謊技術。
“什麼時候?”容頌海追問。
郁濯青想了想,倒也編出一個不錯的答案:“他來學畫畫的那段日子,他喜歡的那個男孩兒,是我學生,有一次在學校被我撞見了。”
容頌海深吸一口氣,“你幫着他一起瞞我!”
郁濯青怕他再動怒,連忙說:“我不是故意瞞你,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多管閑事,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特地來告訴你。”
“可這不是小事!”
“我知道。”郁濯青埋下頭,表現得有些自責。
容頌海失望地别過臉,“這事絕不能往外說。”
郁濯青握了握手指,試探着說:“可,要是瞞着馮家那邊,以後萬一被他們知道了,豈不是更麻煩?”
“他們不可能知道。”容頌海語氣強硬,“這種事,又沒有個證據,他們怎麼會知道。”
“可如果容墨主動…”
“他敢!”容頌海當即打斷他的話。
郁濯青頓了頓,接着說:“他還真敢。你的兒子,你還不了解嗎?”
容頌海靜靜愣在那思索了幾秒鐘,搖搖頭,肯定地表示:“他不敢。”
郁濯青好奇:“為什麼?”
容頌海胸有成竹:“因為我有的是辦法讓他知道,毀掉這樁親事的後果是什麼。”
“戚霜快要生産了,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隻要我想,她随時都可以取代哥哥在容家和在峰容的地位。他不是一直怪我隻會給他錢嗎?我倒要看看,他過不過得慣沒有錢的日子。”
郁濯青聽完這些話,心中惶恐,在家族利益前,容頌海竟可以對兒子這麼狠心麼?他還想起那天小年夜,這人一派誠摯地說希望能多個女孩兒幫他愛容墨。虛僞至極。他早知道的,父愛,是最虛浮的愛。
容頌海沉默了沒一會兒,接着又問:“你剛才說,他喜歡的那個男生,是你的學生,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郁濯青目光閃爍,強裝鎮定地回答道:“應該分開了。”
容頌海冷哼一聲,“虧我還一直信他有個追不到手的姑娘,簡直荒唐。”
“你幫我留意着,”他繼續說:“一旦發現他們還有來往,立刻告訴我,我不能再放縱他和那群同性戀厮混下去了。誰要是敢勾搭我兒子,我是絕不放過的。”
郁濯青不覺暗下眸光,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心髒卻快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他不敢設想,如果容頌海知道和他兒子厮混了将近一年,背地裡曾共居過一室,共卧過一床的那個人,是他,會怎麼樣。
絕對不能。
絕對不能知道。
……
郁濯青回到家,打開門遠遠就聞到一陣撲鼻的飯香。邁進客廳,瞧容墨正端着菜從廚房走出來,身上系的還是那件他用了很多年的圍裙。
這孩子看到他,一臉燦爛,笑着說:“郁叔叔回來啦!回來的正好,洗洗手吃飯。”
飯桌上已經擺滿了一席豐盛的菜肴,郁濯青看着那些菜,鼻頭猛酸。容墨還跟平常一樣輕松歡快的語氣,給他一種昨夜的一切隻是一場夢的錯覺,可是不是,那歸根結底不是一場夢,而是他們無法躲避的現實。
他知道這不是一頓平常的午飯,也知道此刻不是一個平常的中午。因為往後多年,他們都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中午了。
“坐呀,愣着幹什麼?”容墨解開圍裙,兩隻眼睛明亮亮看着他,眼袋和黑眼圈全大大方方躺在下面。
郁濯青盯得心碎,他從沒見過這張臉憔悴到這種境地。
“你昨晚,沒休息好。”
“挺好的啊。”容墨坐下,拿起筷子往桌子上戳了戳,“郁叔叔剛才去哪了?又沒跟我打報告昂。”
郁濯青仍然筆直的站在那,“去見了你爸。”
容墨身子一定。
“容墨,”郁濯青接着說:“去看看他吧,跟他,好好聊聊關于聯姻的事。”
“我不聯姻。”容墨語氣瞬間轉變,擡頭堅定地看着他道:
“說到做到,絕不聯姻。”
“為什麼呢?”郁濯青問。
容墨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向他:“為什麼?郁叔叔問我為什麼?”
郁濯青眼神飄忽,忍了忍,然後正對向他:“馮小姐和你門當戶對,你們關系也不錯,婚後好好相處,日久生情,長相厮守,不好麼。你們兩家利益真正聯合,峰容也能更好的發展下去,你和你爸也再不會有矛盾了,之後你接手集團,也能更得心應手。這麼好的選擇,你為什麼不做?”
容墨不可置信地笑了,愣了半晌,才格外小聲地說:“為什麼不做?因為我喜歡你啊郁叔叔,我喜歡的是你。”
容墨說完上前欲要摟他,郁濯青忙往後退,把頭低下去,擰了擰眉:“可我不喜歡你。”
容墨一怔。
郁濯青沉默幾秒後,再次擡起眼睛,看着他:“可是我不喜歡你,容墨,你清醒一點。你為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放棄這麼一條光明大道,放棄前途,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容墨喉嚨頓時發苦,已經憋不住哽咽的聲音:“我不後悔!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啊,我喜歡你我怎麼能跟别人結婚!”
“你喜歡我能怎麼樣?”郁濯青緊緊皺着眉,眼裡似乎也有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