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濯青把毛筆墨盤之類的用具拿到院子外的壓井旁清洗,沒過多久,容墨洗好澡抱着一盆髒衣服從浴室出來,徑直走向他。
郁濯青以為這人要幹什麼,埋下頭故意裝愣。可容墨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隻是把盆放在地上,就轉身進客廳了。
“你不用洗衣機?”郁濯青沒忍住問了一嘴。
“我的髒,不和你共用。”容墨頭都沒回。
郁濯青:“……”
真生氣了。
郁濯青把洗幹淨的東西放回去,站在那一邊收拾書桌,一邊偷瞄沙發上坐着的人。
在塗護手霜。
他收拾完走過去,主動坐在那人旁邊,兩隻手抱住他的胳膊,貼近聞了聞:“好香。”
容墨眼珠子飄了飄,内心略有動搖,但還是堅持住了,胳膊肘用力抵着膝蓋,整個人筆直不動。
郁濯青眼看還沒效果,隻好把身子又靠近一點,伸着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小口,問:“生氣了?”
容墨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不自覺挺了挺已經發麻的肩背,小聲嘟嚷:“現在不嫌棄我了。”
郁濯青笑着拽拽他的下巴:“你這不是洗過澡了麼?嗯?香香的。”說着埋頭又在他衛衣上細嗅了兩下。
容墨賭氣,把胳膊一别。
真是越來越難哄了。
不過郁濯青仍有高招。他張開胳膊強行摟上去,笑着說:“喏,你看,那盆梅花我都放在書桌上了,你看呀。”
容墨眼睛讷讷擡起來瞥了一眼,随之迅速移開,佯裝得滿不在乎。
“我很喜歡,真的。去年冬天你送我的那些,我也特别喜歡,就是放在家裡也沒人照料,不知道還能不能開。”
容墨沒好氣地回他:“當然開不了。你抛棄它們了,它們都被你氣死了。”
郁濯青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把他的頭往左一掰,正對着自己,說:“是我不好,它們氣我就算了,你不許氣,嗯?”
容墨低着眼睛,噘着小嘴,不說話。
郁濯青随之牽起他的手,翻開手掌,看了看,又摸了摸,“這可是雙寫字的手,怎麼能去幹粗活呢?”
說到寫字,郁濯青一下想到一個哄孩子的絕妙好主意。他猛地擡起頭,捧住容墨的臉頰,眼睛睜得亮亮的:“你想不想寫字?”
容墨懵愣:“寫…什麼?”
“我今天下午畫了幅畫。”郁濯青說完拉着他站起來:“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麼,你幫我題首詩吧?”
“我?我…我不會作詩。”容墨突然受寵若驚,一路拽着郁濯青的胳膊向後退縮:“郁叔叔,我我我不行,我别把你的畫毀了。”
“怎麼會?再說了,我又不賣。”郁濯青把他拉到書桌前,畫晾在那,墨迹還未全幹。
容墨盯着畫,眨巴眨巴眼:“太好看了,我的字寫上去要是被你的畫迷看到,我會被罵死的。”
“他們怎麼看得到?”郁濯青說着就開始研墨了,“你寫完我可是要私藏的。”
容墨乍然看向他,眼神犯癡。
郁濯青這招,實在是高。
“寫吧,随便寫幾個字。你不是一直想寫麼?以後我的畫,你随便寫。”
郁濯青心裡暗想,這糖,是不是一下給多了?
容墨甜得有些把持不住,咽咽口水,忽然撲上去摟住他,一頓深吻。
郁濯青手裡的墨棒漸漸松下去,擡手攬上他的脖子,溫順地配合。
好一會兒過後,郁濯青腰都軟了,容墨卻一下戛然而止,離開他的嘴巴,目光堅定地看向旁邊的筆架,随之拿起一支小楷筆,站回畫前,表情相當莊重。
“讓我想想,我現在文思泉湧。”
郁濯青:“……”
……
夜半三更,郁濯青都睡一覺醒來了,枕邊還是不見人影。
容墨哪是文思泉湧,讓他這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寫首詩,簡直比讓小狗上樹還要難。郁濯青困得沒力氣下床管他,翻個身又繼續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才冒出掀被子的動靜。一雙手從腰後摟住他,輕輕的,靜靜的,郁濯青稍微有些意識,但很快就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容墨就被鬧鈴聲敲醒。昨天那大叔真沒說錯,不光是肩膀,還有胳膊,腰,大腿,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不酸爽的。
容墨又冷,又疼,實在跟這有愛人纏身的被窩難舍難分。
但最後,還是“面子精神”戰勝了一切。容墨一咬牙,憑着對賺錢的渴望,一鼓作氣爬起來穿上了衣服。
郁濯青醒來的時候剛剛七點多一刻,枕邊已然空空如也,不過能依稀聞到容墨的洗發水香,總之昨夜人一定是睡在這裡的。
他洗漱完,看到院子裡晾衣繩上挂着幾件濕哒哒的衣服,壓井旁邊的墨水缸裡斜插着一支毛筆,對了,詩。
容墨的詩應該寫完了。
郁濯青迫不及待走進客廳,站到書桌前。畫和詩此刻都已經晾幹完全,郁濯青将宣紙舉起,目光落在右上角的那兩列短詩上。
容墨的行書寫得确實不賴。
至于詩,平仄不論,意境尚可。
「瓊竹攬日搖光豔,
墨雀銜芳請杜鵑。
妻繪春色以撩人,
我文風月欲仙仙。」
妻?郁濯青盯着盯着,臉不知不覺紅了。
什麼欲仙仙,這人真浮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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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廠扛樹的工作并不穩定,有時候要一天幹到晚,有時候隻有半天的活幹,有時候又連歇幾天沒活幹,總之老闆什麼時候打電話就什麼時候去,随叫随到,幹多少給多少。容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賺了将近六千元,這個工資在小鄉村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數字了。
“來大家夥都加把勁,我們争取早點回家吃午飯啊。”老闆在一旁拍掌打氣。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過年前的最後一單,從淩晨六點到現在耗費四個多小時,最後一輛卡車也終于快要裝載完成了。
容墨可能是歸心似箭,猛然間像跟誰比起了賽似的,動作越來越迅速,推手俯腰沒有一絲緩和,一舉一動顯得過于急進。
旁邊大叔提醒他:“小容啊,你太快了,小心閃着腰啊。”
容墨完全不當回事:“這有什麼,快了,最後幾個。搬完回去吃飯啊!”
說着他紮下馬步,推起了一根格外粗重的原木,挺直腰背,雙臂肌肉暴起,臉跟脖子都在一并用力。
大叔在一邊看着道:“你這個太重了,放那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