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蟬捧着那錦盒出來,轉手就交給了小厮,讓他們随意處置這些東西。
蘇微蘭扒着牆皮的手指的疼麻了。
她不善女紅,費了不知多少心思才繡成這麼一塊巾帕。
就是從前父母在世也沒收到過她親自做的東西。
她第一次向人示好,卻被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當即恨意勃發,漲紅了面皮。
蘇微蘭這次碰壁後,直接在屋子裡紮了根,一連幾日不曾露面。
蘇雲缈探望過一次,隔着檻窗,看她蔫頭耷腦地卧在軟榻上,還不死心地向丫鬟們套話,開口閉口不離裴書敏。
蘇雲缈明白自己沒有再進去的必要,扭頭走出院子,三兩步的功夫心中有了計算,趁着晚間裴铮來時與他提了提。
“我有一事想要勞煩你,如今微蘭也是個大姑娘了,到了嫁人的年紀,就這樣讓她空耗光陰陪着我,也太虧待她,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擇選替她着夫家,我知道我們姐妹倆身份尴尬,無需強求大富大貴的官家,隻要對方人品踏實可靠,家境清白,能夠自給自足,善待微蘭即可。”
裴铮和她挨坐在一起,正低着頭圈握她的手腕尺寸,思量着新打一副镯子。
燈台就在一旁,光影如瀑,裴铮眼眶深邃,垂着頭時眼底多了一抹陰影,讓人看不出情緒。
蘇雲缈見他不語,便使勁握住了他的手。
她必須将微蘭送出去,妹妹待在她身邊成了被挾制的砝碼,被掠奪的資源,唯獨不是個獨立的人。
所以,無論裴铮能否同意,她都要堅持。
裴铮舒展了手,與她十指相扣,她沒有任何閃躲,即使對方的力道逐漸加重,讓她感到壓迫,也依然望着他。
兩人四目相對,裴铮笑了笑,将她的手心貼在心口處暖着,“好,既是缈缈交托,我必放在心上,着重去辦。”
事答應下來,也遂了蘇雲缈的意,眼下到了安寝時分,她猶豫不決是否要靠飲酒來安定心神。
待裴铮從後方擁上來,濃烈的男子氣息無孔不入,那雙手慢悠悠地解着她的衣襟,給足了她思考的時間。
低頭看着那雙布滿傷疤的手覆在雪白肌膚上,熱度傳導而來時,她終是忍不住掙紮地拿過放在床頭的酒壺。
不知為何,今日在床笫之間,面對她的順從,裴铮卻有些不豫,他緊攬着她的細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面孔,直到她臉上有些發熱,羞惱地撇開了視線。
可裴铮又伸手強硬地掰着她的下巴,讓她扭回臉。
他蹙着眉,好像有話要說,蘇雲缈本就不太清醒,身下又酸脹得厲害,注意力很快就發散了,最後也不知他心裡藏着什麼事。
第二日天亮,裴铮慣例早早起身離開。
蘇雲缈獨自躺在床上,等丫鬟端來避子湯藥入房,她隔很遠就聞到那股子苦澀的藥味,艱難地撐起身子,擺手婉拒了丫鬟喂藥,自己接過藥碗。
隻是今日的藥一沾唇,她即刻停下,擡眸看向那丫鬟,“這藥怎麼和平常的不一樣。”
丫鬟沒想到她能這麼敏銳,目光躲閃了一瞬,解釋道:“之前那副藥方性烈,恐怕傷身子,所以大人囑咐郎中換了一副溫和些的藥方。”
蘇雲缈端着藥碗,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仰頭将藥灌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從碟子裡拿了一顆蜜餞含着。
丫鬟松了一口氣,接過那空碗垂頭退下。
待梳洗完畢,蘇雲缈啟程去了妹妹院裡。
相看夫家一事她并沒想瞞着微蘭,越早告知微蘭也好,也讓微蘭趁早斷了那不實際的念想。
蘇微蘭卻大吃一驚道:“為何這般突然,我……我還不想離開姐姐,我舍不得姐姐!”
她不願意,蘇雲缈如何聽不出來,長歎了聲,語重心長道:“微蘭,我們是什麼身份你還記得嗎?不要想着虛無缥缈的事了,趁着姐姐現下能替你張羅親事,趁早選一名如意的郎君,日後小富即安,倒也逍遙自在。”
“姐姐!”
蘇微蘭直起身子,想反駁,可看到蘇雲缈肅着臉,就将那些話咽了回去。
“微蘭,難不成你還想與姐姐寡居一輩子不成?有的人,你要勘破了表象去看,若不然最後被敲骨吸髓,不幸的還是我們女子,要怪就怪我們福薄吧。”
蘇雲缈自知将話說盡了,蘇微蘭的情緒也一落千丈,癱坐在椅子中,最後才喃喃道:“那多謝姐姐安排了。”
父母早逝,族人或死或發賣,留下她們姐妹倆相互照拂。
如今蘇微蘭身陷泥沼,無力自拔,蘇雲缈感同身受,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也實在心疼,便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的頭。
蘇微蘭卻忽然一偏頭,避開了她的手,爬了眼淚的小臉上寫滿了抗拒。
蘇雲缈知道妹妹年紀小,一時看不透。
既然這件事最終要有個惡人出面,那她甯願是自己去做那個惡人。
待蘇雲缈離開後,蘇微蘭一直坐着發呆,直到丫鬟上來詢問是否上午膳,她忽然跳起來,狠狠地将桌上的東西推到地上,瓷片稀裡嘩啦碎了一地,丫鬟也被吓了一跳,捂着嘴看她。
看着空蕩蕩的桌面,蘇微蘭咬緊了牙關,哪裡有半點甘願的意思,在她看來,姐姐就是怕她一步登天,這才着急忙慌地要替她張羅婚事。
裴書敏不是對她嫌棄萬分嗎?好,她立誓要纏上去,譽國府她是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