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霜卸去了輕甲，正在看前些日子送來的地形圖。
蒙古一戰勢在必行，陛下說了，此戰鎮北軍會打頭陣。
當年程栾将軍創立鎮北軍針對的是蒙古那些馬上民族，所以鎮北軍最突出的優勢就是騎兵……嚴霜摩挲着茶碗，手指在地形圖上比劃了兩下，這地形圖制得精密，聽聞是皇後獻上的——應是出自影宮。
如果能見一見畫就此圖的人就好了，嚴霜目露欣賞，此人功底不錯，很難得是作戰的意識很好，且看這圖紙上标注的一些細節便可知道他在勾畫探察之中就在不停地測算演練陣型，是很有指向性的……
“嚴将軍，嚴将軍在嗎？”
嚴霜快步上前打開房門，粗黑的眉毛擰緊：“丁嬷嬷，發生什麼事了？”
丁嬷嬷滿臉駭然，嘴唇緊抿着，她按捺着心口的激動和憤怒，進了屋之後一再确認沒有别的人且四周都在嚴霜的控制之下，這才把剛才發現的驚天秘密說了出來。
“确鑿無疑，那個二皇子的肩胛骨上，有一塊形似楓葉的胎記！不僅如此，那孩子左手臂彎，有一顆很小很小的黑色的痣。”丁嬷嬷聲音顫抖，渾濁的眼中滿是激動，“我親眼，親眼看見的，當年那孩子身上也有，也是我看見了，抱去給小姐看的！”
“怎麼會那麼巧？不可能會那麼巧！”
嚴霜心頭震動：“你說真的！”
“真的，真的！那孩子才是我們程家的骨肉啊！”
丁嬷嬷難掩激動，“這次回宮我也服侍過三皇子，他身上傷得厲害，背部的胎記看不清了，我隻當是被傷口覆蓋了。後來一次太醫正在給他換藥，小姐看見了，就拿了我們私下請太醫院依照二皇子送來的方子調配出來的藥膏，想着他正睡着，過去給他抹一點。也是巧，皇後突然來了，素英聲音大，把他吵醒了，三皇子一掌推開了小姐，當時我慌得去擋，孰料三皇子是用盡了力氣推的，我就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那隻手臂傷得輕，臂彎處沒有傷口，就這麼橫在我面前，我愣是沒看見那枚黑痣。”
她抹了一下眼淚：“我隻當是我老眼昏花多想，以為孩子大了那顆痣就淡了沒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不是小姐的孩子。”
屋子裡一時隻餘丁嬷嬷的痛哭聲，以及嚴霜劇烈的喘息。
半晌，丁嬷嬷哭着捂住臉：“我就知道，皇後怎麼可能那麼心善，願意幫着小姐帶孩子反而不要自己的孩子？敢情二殿下才是小姐的孩子！毒婦！竟然敢偷天換日讓我們程家的孩子去頂她孩子的‘災星’之名，好惡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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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拿着一塊布巾走到顧如珩身後給他擦頭發，如珩的頭發又黑又濃密，稍微有點紮手，好在隻是被潑濕了一點，不然定會着風受涼。
顧如珩衣服穿了一半沈穆就來了，又因為要擦頭發，怕再弄濕了送來的幹衣服，索性隻穿了一邊。沈穆邊幫他弄頭發邊看着他腰背上的傷疤，陡然瞧見了肩胛骨上的一點青色印記。
沈穆偏頭咳了兩聲，笑着說：“先前還以為是刺青，後來才知道是胎記，長得好巧，形如一片楓葉，好看的。”
顧如珩垂下眼：“好看嗎？”
沈穆：“好看啊。”
沈穆低下頭想仔細看看，顧如珩卻拉着他的手繞過椅子，輕拽着讓人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沈穆還記着剛才的教訓，頓時緊張兮兮地看了一眼門：“幹嘛呀，我們是在人家的地方做客……”
顧如珩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沈穆的肩窩裡。
“這是怎麼了？”沈穆摸摸顧如珩後腦勺，感覺還是有點濕，他現在的姿勢有點别扭，但還是雙手穿過如珩的脖頸，勉力攏過他的長發，用布巾一點點抿幹。
沈穆想了想：“唔，是委屈了還是什麼？那小姑娘不是有意的，人家也道歉了，哭得好厲害呢。”
顧如珩哼唧了一聲，沈穆明明知道他不是為着這個，故意說來逗他。
沈穆總愛逗他。
顧如珩這會兒心裡很亂。
淩宇淩淼搞出來這些事應該是得了樓主許可，他順水推舟讓丁嬷嬷看見了身上胎記的同時，思緒卻十分混亂不定。
蒙古之戰他必須要去，鎮北軍的确是目前看來最合适的去處，樓主一再勸告說明利害，談及嚴霜時語氣十分肯定，飽含贊許之意……顧如珩自然也有所松動，可他還是不想讓沈穆為他擔憂傷懷，畢竟王書樾在鎮北軍，戰場之上變化極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一個小小的差錯就能讓人送了命——盡管他對自己非常自信，但很多東西都說不準。
然而他還是依從了樓主的安排。
現在擺在面前的就隻有這一條路，如果他不參戰，他拿什麼跟顧知行争？尤其是現下沈穆仍抱着要離開他的心思。
沈穆現在是朝廷重臣，父皇把沈穆一步步提拔到現在的高位，破格讓他入翰林院，是準備好了讓沈穆輔佐下一任天子——他如果還是不緊不慢等待時機，沈穆……
所以現在嚴霜的态度就很關鍵。
如果嚴霜并沒有像樓主所說的那樣對程家、純妃忠心耿耿懷有舊情，那麼他即便參戰，也是時刻處于危險之中，四下無援，沈穆的身體狀況不穩定，難道還要叫他為此擔憂難安嗎？
因着這些考慮，顧如珩想，若嚴霜的态度達不到預期，那麼他就隻能另想辦法進入霍家軍，把霍家軍拉下水——這是最萬不得已的辦法。
……
“咚咚咚！”
沈穆愣了一下，趕緊推開顧如珩要起身，顧如珩抱住他的腰身不放，沈穆無奈，隻能把他挖出來吻了一下他的額頭，這才得以脫身。
顧如珩去開了門，一個面容普通氣勢極冷的人站在面前，一雙鷹眸緊緊盯着他，而後，拱手施了一禮。
“鎮北軍嚴霜，見過二皇子。”
顧如珩回禮：“嚴大将軍好。”
而後兩個人都沒說話，嚴霜上下掃視着顧如珩，顧如珩中衣沒有穿好，他似乎才發覺一般，稍作整理，衣帶随手系好。
沈穆緩緩走來：“嚴大将軍安好，進屋吧，外面很冷。”
嚴霜的動作很快很突然。
沈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如珩好好地安放在了一邊，順帶擡手擋去一擊。顧如珩的衣帶慌忙之下系得松垮，被兩人之間激烈對招下的勁風拂動，嚴霜眸光一凜，擡腿橫掃——顧如珩将将躲過，桌椅砸了一大片，發出巨大的響聲。
顧如珩迅速回身閃避，嚴霜看準機會一下抓住衣服後領，用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