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顴骨的男人走了進來，在木槿月的對面坐下，木槿月聽到門口的人喊他李組長，在他身後跟着一個拿着筆記本的年輕人，年輕人坐到男人身邊，攤開本子，擰開鋼筆，動作一絲不苟。

李組長居高臨下審視着她，“木槿月，你的家庭成分？”男人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冷硬。

“農民”她的身份在眼下根正苗紅，她并不需要擔心。

李組長也知道這些所以并沒有深究，而是問起其他的，“你和關進是什麼關系？”

關醫生，這個名字如一道驚雷劈在了她的心口，木槿月不由得想到車站前的聲音，努力控制着想要顫抖的聲音，“他……是醫院的醫生，我是他科室的護士，他一直很好帶過我一段時間。”

“隻是同事？”李組長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在狹小的房間裡炸開，木槿月被這下的渾身一抖。

男人站起來，厲聲喝問，“有人舉報！你們交往過深，說他搞資産階級，宣傳反動學術觀點！你是不是他的同夥？你是不是也參與了？”

“沒有！絕對沒有！”因為男人帶來的壓迫感，木槿月心髒快跳到嗓子眼了，但她還是喊了出來。

“我們隻是正常同事的關系，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李組長死死盯着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暴躁，“關進的問題闆上釘釘！你跟他朝夕相處，你會不知道？我告訴你，不要心存僥幸，對抗組織調查是什麼下場，你自己清楚！”

他将身邊的椅子推倒，“老實交代，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話？有沒有給過你什麼東西？”男人說着話走到她身邊，将她完全籠罩。

“沒有！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巨大的委屈和恐懼堵在喉嚨口，幾乎讓木槿月窒息，為什麼要這樣逼問她，她明明說的是實話，所以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屈打成招？可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她想着擡頭死死地望向眼前的李組長。

李組長冷笑，“不知道，那你昨天去火車站看他做什麼？去傳遞消息？”

“我沒有，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去傳遞消息，我和他說話了嗎？我和他靠近了嗎？你有什麼證據？”

沒想到木槿月居然會反問他，李組長自覺地被人挑釁，猛地回頭，沖記錄的年輕人吼道，“記下來，頑固對抗，拒不交代問題！”

這是什麼，這是直接給自己定罪了？

她猛地站了起來，頭腦發脹不管不顧地吼道，“你憑什麼說我沒交代問題？你的哪一個問題我沒有回答？所以你想要我回答什麼？調查組的組長語言威脅我這個農村出身的女人，你想要做什麼？為了功勞迫害普通農民？”

頂着男人越發狠毒的目光，木槿月卻絲毫沒有退縮，繼續道，“警察抓犯人還要有證據，你們呢？你的證據在哪？舉報信嗎？信上明确說我和關醫生來往過密嗎？什麼都沒有你現在就是想逼迫我，我要向上級反映！”

李組長冷笑一聲要說話，卻讓門口的人攔住，給拉了出去，因為木槿月剛剛喊的話，門口來了不少的人，調查組内也不全是一條心，所以事情鬧大了也不好。

門打開了，門口的人并沒有少多少，都在看木槿月，驚訝于她剛才說的話，其實這樣的人他們調查組見過不少，但那都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像她這樣的可沒有。

而說完這些話的木槿月跌坐在椅子上，渾身乏力了，心髒在胸腔狂跳不止，隐隐有些痛意。

不等她休息，木槿月就被人拉着胳膊一路拉到了一間房間内，看也不看直接将人推了進去，随即将房門一關不再管她。

木槿月被推得踉跄了幾下，扶着邊上的椅子才站穩，等房門關上了她才開始打量整個屋子，屋子很小，屋内隻擺了一張床，還有一套木質的桌椅，右手邊的牆上還有半扇窗戶，屋内不算太明亮。

木槿月在床邊坐下，目光一直盯着房門，腦子卻在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房門再一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之前做記錄的男人，男人将一個粗糙的鋁制飯盒“哐當”一聲扔在桌子上。

随後吐出兩個字，“午飯。”說完人再依次離開。

木槿月坐到桌前打開飯盒，飯盒裡裝着黃色的窩窩頭，還有白菜炖豆腐，一飯一菜，顯然是剛從食堂打出來的還帶着熱氣。

木槿月看了眼飯盒，又擡頭透過窗戶朝外看去，“原來已經中午了……”

她明明感覺到了餓意，卻并沒有多少食欲，看着這些飯菜還有些惡心，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伸出手，拿起飯盒裡的窩頭，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下午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自己現在還是要吃飯，保持體力才能迎接接下來的“審問”

她機械地重複着咀嚼和吞咽的動作，直到将飯盒裡的東西都吃完。

沒一會門再一次被打開，還是之前送飯的男人齊銘，男人依舊是面無表情，“出來，學習。”他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