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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苗情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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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西又理順思路:“榮萬燈極為不孝,你忍無可忍,憤而行兇?”

榮千燈挑眉:“極為不孝?我還沒見過我躺在醫院重症病房時他的樣子,他還算不上。”

萬時咳一聲,所以一旦你躺在重症病房,我們就能見到你兒子惟妙惟肖的不孝表演嗎?

陳西又:“你選擇殺了他,衆目睽睽之下,或許本應該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榮千華靜坐着,與枯槁全無幹系,皮膚與發間的血液基本都在原本純白的毛巾上,毛巾的紅已然幹涸,襯衫内搭與大衣的血迹在毛巾能力之外。

榮千華複盤那一刻。

她想起一件小事。

榮萬燈還沒有展露自己人性的時刻,小小的孩子窩在她懷裡,榮千華為他翻繪本:“這裡講葬禮。”

“葬禮?”

“嗯,算是人死後最後永遠睡覺的地方。”

“媽媽這是什麼?”榮千華指向海葬。

“海葬,死後去海裡睡覺。”

認過一圈葬禮,榮萬燈敲定自己最喜歡的葬禮,天葬,“好酷”,他這麼說。

還有這麼巧的事,他喜歡天葬,他們現在就在天上。

她遺憾自己沒穿細高跟,把玩手上的中性筆,不覺得它有成為兇器的潛質。

她别過頭,望着自己兒子的脖子。

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刻吧,視線鎖定對方的要害,呼吸不自覺放緩,幻想自己殺了他的那一幕。

鮮血濺射出來,過往的一切、所謂正常人一生全都一筆勾銷。

曾與她一間辦公室的工友曾在恩怨中殺死上司,切削果皮的小刀橫戳進脖頸,血液浸爛打印紙上的會議紀要。

那柄刀上或許還殘留着午休時切過蘋果的汁水。

同事反鎖了辦公室的門,坐在主管的辦公桌上,榮千華隔着玻璃牆注視同事,同事靜靜坐在主管辦公桌前,面朝脖子破口的主管。

如同那個安靜的同事。

榮千燈短暫地考量了後果,他死,我坐牢,他重傷,我坐牢。

很好。

一想到他會死,我就滿心興奮。

我興奮到戰栗,好像我生下他就是為了這一刻。

榮千燈垂眼笑,直視過于年輕的女性警員:“他說過他喜歡天葬,至于更好的解決辦法,沒有了——

我不清楚為什麼他是這樣的人,可能是我的教育出了問題,可能是有壞朋友帶壞了他,也可能是網絡上的胡話,可他都自私自利到自洽了,我也不好再橫加幹涉。

至于他為什麼這樣,有沒有可能變好,

我不在乎了。”

萬時:“故意殺人罪,你知道你要面對的刑罰嗎?”

榮千華淺笑着低頭看毛巾上幹涸的血迹,她很久沒覺得榮萬燈這麼順眼:“我知道。”

我覺得好值。

我好想笑。

果然有些人,死掉才最好看。

其實能感覺到對面心情很好的兩位修士:……

陳西又:“你坐上這趟飛機是為了?”

榮千華:“工作調動,不是故意在飛機殺人的,抱歉啊,給你們添麻煩了。”她坦然說抱歉,語氣與眼神都是真誠的。

這一趟波折的回程抵達終點。

下飛機時見到了眼熟又眼生的隔壁警員與大叔佳,交接過榮千華與對應資料,榮萬燈也被警員一同運走。

大叔佳坐上駕駛座,聽完簡潔的解釋困惑:“突然的激情殺人?殺的還是自己兒子?還有這樣的事?啊對,最近另修人的作案率确實增長了不少,幫警員抓過好幾起蓄意傷害和防衛過當,現在我們也要忙起來了。”

陳西又下意識想摸出小咬摩挲輔助思考,摸個空後意識到小咬還在快遞:“确認拐賣案有修士參與是通過?”

萬時:“太快了,不是所有失蹤者都有失蹤前較近的監控錄像,但有兩起失蹤者消失得太快,監控顯示從失蹤者失蹤到路人再次進入路段僅相隔五十五秒,于是排除不可能,作案人通過翻牆從住宅區翻進作案路段或區域,快速控制住失蹤者并原路返回。”

陳西又:“綁架?我們觀測到的時間間隔是五十五秒,實際需要時間隻可能更短,作案人才會幾乎不考慮被看到的可能。”

大叔佳:“我和文師兄模拟過,不需要用什麼術法,三秒就夠。”

陳西又:“警方有模拟過其他可能嗎?”

大叔佳:“剛開始考慮過有器具輔助和對應監控手段,不過展館失蹤案後就不考慮修士外可能了,展館在三樓,到處是人,找到間隙直接帶人離開還不引起注意确實就、挺修士的。”

萬時:“又是堕修?”

大叔佳:“不清楚,知道修士都可以挺簡單做到讓人人間蒸發,負責失蹤案的警官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萬時啧啧:“我們的清白啊。”

陳西又掰手指:“靈力都沒動,擄走另修人,多區并案。”

頭有點痛。

失蹤案的調查千頭萬緒,各區将确鑿有修士參與、疑似有修士參與的案子彙總到一處,前者數字達到九起,後者則飙升至三十二起,案件範圍橫跨七區,時間跨度長達六個月。

失蹤者信息放在一起,慣例先看生辰八字,沒有共性。

不是生辰八字,擴大範圍,轉而研究失蹤者生前場所和其他。

一項一項查,煙火衆警方也在找尋可以囚禁安置失蹤者的場所。

文昴端着冷泡的茶:“既然将人帶走了,要活口的可能性比較大?”

陳西又點頭,關上電腦屏幕,緩一緩盯監控錄像太久的幹澀眼睛:“總不能是帶屍體走。”

等等,陳西又盯着工位布置思索,提醒小咬到達日期的便簽是随手拿的,生硬随性的姜黃附在銀灰隔闆,随手記下的思路壓着星陣筆記。

等等,思緒齧合的聲音令自己悚然,為什麼不可以呢?

整個人失蹤了,就一定是要留活口嗎?

陳西又微怔:“屍體、好像也有可能?”微妙的不确定尾音,說不清是真的不确定還是不願想。

萬時咔嚓咔嚓咬薯片,他近來開拓了食物種類,嘗試了許多零嘴:“屍體嗎?那可以查的範圍就更大了。”

陳西又按亮屏幕,十八歲到三十二歲不等的另修人,過往檔案橫在面前,他們都面朝鏡頭,如果抛卻他們沒能找到的、堕修的真正篩選标準,陳西又認為他們的共同點是都很漂亮。

注視得太久,屏幕光的閃爍被框入眼底,一閃一爍間,圖片暈為模糊的水澤。

*

蒙潇沒想過自己這工種還能和同事大街相認,或許也談不上相認,隻是對上視線,不約而同地認下了這常見面容。

是不可以在日常生活提及的工作。

是心照不宣間難以啟齒的默契。

妙青。

苗情恍惚走在路上,對上一張不該出現在這的嬌媚面孔。

吻文?

她看見她,錯覺已是夜晚,她在化妝間或休息室遇上了能說上幾句的工友。

忽而意識到,這是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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