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腕上的終端忽而震動,陳西又與萬時同時低頭查看。
群内傳來新的案件共享。
文昴:[好幾區出現拐賣案,有幾起經查确鑿和修士有關。]
大叔佳發來私信:[師姐出發了嗎?喻義區那邊的失蹤案查出了尾巴,和多區失蹤案并在一處,已經走了的話,跑遠一點,不用折回去再探,信息已經确定共享了。]
停一停,補來不情願的解釋:[我覺得師姐和喻義區運勢犯沖。]
陳西又笑着敲字:[很快就回弘毅區。]
同萬時安生坐上返程的飛機,乘務人員送來毯子,陳西又裹在毯子裡小憩,睡眠并不安穩,醒來時發覺時間過去許久。
索性繼續回顧終端離線的文件,她在白牆站崗的近三個月弘毅區僅出現一例堕修符術滲入,發現及時影響可控。
翻過卷宗,折回去看拐賣案分析,人流量巨大的展館,出入均需掃碼登記,一個大活人入門有出門無,警方将近百的探頭排查來排查去,最後從邊角确認無誤,對象在進入無監控的區域後平空消失。
就像插上翅膀直上了青天。
不,插上翅膀也不會消失得這麼幹淨。
陳西又打開場館地圖,研究那一方監控死角,關閉光幕的隐私屏蔽将屏幕轉向萬時,與他分享一處疑點——
有異樣的窸窣動靜,皮肉撕裂、血液泵出的微妙聲音,前排傳來了高亢的尖叫。
“我#!”
倒吸冷氣的聲音。
陳西又擡頭,視線釘準尖叫點,與萬時幾乎同步站了起來疾掠到事發點,暴行發生得太近,臨近的乘客大為震撼,有的急退幾步跌跌撞撞壓在其他乘客腿上,有的卡在原地一幀幀重演意識到發生什麼的瞬間。
“殺人了……”發出尖叫的聲音回落,發出老舊錄像機倒帶失敗般的聲響。
萬時掏出證件向趕來的乘務員:“警察。”
陳西又已經掠到事發處,隔在吓懵了的無辜群衆與案發現場之間。
她回過頭望向萬時,輕搖頭。
機艙的座位排布還是太窄,即使陳西又自一衆無法逃離的膝與靠背的縫隙裡站定隻花了幾秒,不另修人的生命已經以更快的速度消逝了。
他沒有死透,卻也無法使用療愈術法。
飛機因電力擾動高空墜落,萬時與陳西又聯手也攔不下墜落的趨勢。
真是個很巧的地方,如此緻命傷既不可能得到另修人的及時照顧,修士也難以動用術法搶救再承擔飛機能源崩潰的責任。
身為加害者的中年女性抽出紙巾,将齒間的皮肉唾在墊紙的掌心,冷眼看着年輕男性徒勞捂住受損的大動脈發出模糊的音節,滋出的血液打濕了榮千華的頭發,她偏一偏頭,意識到這個生命就這麼脆弱。
結束得太輕易,顯示她前二十年的養育更加像笑話。
她順從地任由陳西又将她的手反綁在身後,靜看她生理意義上的兒子漸漸喪失力氣,沒了生息。
沒忍住笑出了聲。
萬時詢問空乘有沒有可以充當臨時看押所的地方,空乘猶疑着四望,終于憑借過硬的專業素養想到了解決辦法:“這邊。”
一衆乘客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卻無處可逃。
廣播響起:“請各位乘客保持鎮靜,不要四處走動,行兇者已被警方控制,重複一遍……”
陳西又将榮千華轉給萬時,回身二度确認年輕男性的死亡。
血液的味道如有實質,在機艙内緩慢流動,腥味伴随驚懼一同在密閉空間發酵。
現場的觸目驚心毋庸置疑,噴濺的血漬沿着機艙壁滑落。
屍體被挪入密封袋搬離,路為好懸沒貼着舷窗理智崩潰,她就這麼坐在殺人兇手身邊,隔着一個殺人兇手就是被害人。
快準狠的血肉撕扯聲還在耳畔,一遍又一遍回放,畫面、聲音,她恨不能回到幾分鐘前,摁住她在反應過來前摘下耳機投去的随意一瞥。
别看。
這輩子都會忘不掉。
這輩子都不敢再坐飛機。
行兇者在奪去他人生命時用上牙齒,用行動表明曆經千年更疊的人類牙齒除了咀嚼柔軟的蛋糕、切磨精細烹制的菜肴、啃咬汁水四溢的排骨,還能如始祖先輩一般生啖血肉。
你的意志已經被平和腐蝕了。
牙齒說。
我可沒有,我如千年前第一次被基因固定時那樣可靠。
路為不可避地踩上一灘血液,擡腳時有黏稠的附着感,她忽然完全失去了走出這狹道的勇氣。
溫柔沉穩的警察扶住她,“抱歉”,警察聲音靜穩,卻很年輕。
陳西又将受驚過度的另修人交給空乘,讓出位置讓另一名乘務入内清潔現場。
留下的資料已經确鑿,這些血迹除了讓機艙内的無辜乘客發瘋外毫無用處,血迹的清潔顯然并不隸屬空乘職責,入内的空乘腦子發昏,機械地擦着血,咒罵該死的人生疾苦。
确認幾名臨近乘客狀态尚可,陳西又與空乘溝通:“如果有看清事發的乘客願意提供口供,就通知我們,已經報警了是嗎?”
空乘:“是,落地就有警方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