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詞翊充耳不聞,埋頭狂跑,身後卻被一個巨大的力氣猛地抓住。
背後,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正透過一角深入到肌膚中。
她跑得很快,身後的那個東西連腳步聲都沒有,悄無聲息的就飄了過來。
許詞翊感覺渾身血液都冷了,她轉過身。
阿辛的手已經斷了一半,藕斷絲連的皮肉還在死死的拽着許詞翊的衣服。濕潤的鐵鏽氣息蔓延得越來越濃郁,一滴一滴砸在空氣裡。
對面的人癟着一小塊腦袋,歪着頭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血流的滴答聲幾乎要與心跳聲重合,許詞翊卻出奇的冷靜了下來。
她視線緩緩掃過阿辛的手,阿辛也順着看了過去,表情楞了一下,然後竟咧開了嘴角。
他大笑起來,也不知道這笑憋了多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那雙眼睛裡再也沒有疑惑,隻有壓不住的陰狠:“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副本開始,大家就都知道,十二個人的隊伍裡混了鬼。
副本出生點就在濃霧森林裡,當時有玩家答應了森林裡某些東西的呼喚,現在想來,就是鬼在引誘着大家過去,再悄無聲息的将那個玩家殺死,披上他的皮囊。
真正的阿辛,早在副本開始,就已經死了。
許詞翊抽了抽嘴角:“如果我是鬼,我也會這麼做的。”
鬼贊歎的為許詞翊拍了拍手,他一動,血肉就跟着往下掉:“聰明。而且你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卧底,全心全意幫助隊伍獲勝是洗刷懷疑的最好辦法,因為就算有人懷疑到你頭上都不敢輕易戳穿。”
他終于止住了笑容,臉上的人皮開始簌簌往下掉,許詞翊站在他對面被抑制得一動不動,倏然被已經異變的阿辛打了個突臉。
沙啞扭曲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那你還敢跟我進來,司羽,你太自負了。”
像一條剛成精的蛇,像指甲扣着玻璃留下刺耳的噪音,扣着許詞翊的心髒:“我知道你們人類有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威脅過高馬尾,就以為也能鬥得過我。這句話把你害的太深了。”
“你以為我漏破綻是給誰看的,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森林裡告訴你線索,留下痕迹,為什麼要引你進到叢林最深處。”他低低的笑着:“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說話間,他的手終于被魚線徹底勒斷了。
感受到落地的聲音,鬼滿眼新奇的望着地上的手掌,另一隻手把它撿了起來,觀摩着這整齊的切面:“這就是你敢進來的原因吧?你的永久技能,嗯?”
這具身體都不是他的,區區的斷臂對鬼造成不了一絲一毫的影響。
最後的底牌也交付出去了。
許詞翊瘋狂的在自己道具庫裡搜索着任何可以用的東西,身為保健品供貨商,翻來覆去裡面隻剩下一堆沒卵用的保健品。
捏嗎為什麼她不是賣毒藥的。
眼瞧着鬼的嘴越裂越大,許詞翊手疾眼快往嘴裡塞了一個塑料材質的扇形東西進去。
這扇形的東西軟軟的,看着還有點眼熟。直接把鬼尖利的笑聲終止施法了。
許詞翊趁着這個時間,又像火箭一樣竄了出去。
這次鬼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他陰沉着臉,吐掉嘴裡的東西,輕而易舉就追了上去,用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狠狠掐住了許詞翊的脖子。
一股子不屬于人類的力量禁锢住她的喉嚨,入口的氧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直到臉色被漲得通紅。
許詞翊想掰開這隻手,還想逃,五指卻像是一個堅硬的鐵疙瘩,被掙紮的逐漸收緊。
混亂中,鬼下了最後的通牒。
“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你可以不用掙紮了。”
眼前出現了黑影,許詞翊已經沒有了回應的力氣。
“轟隆——”
伴随着一聲巨響,身體被摔在了地上。
二人左邊,一棵大樹轟然倒塌。
鬼全身的注意都放在許詞翊身上,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被自己身邊的一顆大樹狠狠砸到了頭,應聲倒了下去。
許詞翊趁亂掙脫而出,手上憑空出現一個白色的手套,攥住了散落在地上的魚線,死死勒住了鬼的脖子。
手套裡墊了好幾層的塑膠,饒是如此,許詞翊手上還是滲出了不少的血液。她忍着疼痛,咬着牙,親手把鬼的脖子割到隻剩一點粘連的邊緣。
鬼的臉色已經鐵青了,許詞翊在賣力氣的同時看到對面那張懵逼的臉,終于不再遮掩,開懷的大笑起來。
幾分鐘之前的笑容已經盡數轉移到了許詞翊臉上,鬼雙目通紅的瞪着許詞翊:“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剛才看你賣力表演忍得太辛苦,體諒一下。”許詞翊才懶得跟他解釋這麼多,張嘴就是嘲諷:“你沒聽說過反派死于話多嗎?”
鬼盯着那跟魚線,腦子裡又冒出許詞翊在身後偷襲自己的那根棍子,一股十分荒謬想法湧上大腦。
他第一次眸光暗了下來,不敢置信的問道:“你的斧頭呢?”
許詞翊:“你猜。”
魚線和斧頭的合成,許詞翊十分幸運的賭對了。
魚線變成了鋒利的刀,斧頭變成了塑膠的墊。
綁住了阿辛的手,拴住了寬大的樹,他每走一步,都在慢慢的砍樹。
親手做出了壓死自己的陷阱。
“人類不光有一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還有一個成語,叫将計就計。”
鬼的頭隻剩下了四分之一。
許詞翊吞了一顆止血和止痛的藥丸,換了個姿勢繼續磨洋工。
“我不光知道你的身份,我還知道你在尋找副本主理人,你以為你的敵人是誰,你以為我為什麼敢跟你進來,你以為我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你……你……”
鬼殘破的身軀已經無法支撐他說一句完整的話了。
許詞翊看着鬼充斥着怨毒和不甘的眼睛,心情大好。
她輕笑道:“我知道最後一個鬼是誰,可你知道最後一個NPC是誰嗎?”
她把鬼說的話原原本本的還給了他,她一字一頓道:“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你也确實沒有掙紮的必要了。”
“啪嗒。”
鬼的頭落地了。
許詞翊撣了撣滿手的血污,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