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表旁,餘下的幾人仍在細細觀摩,試圖從中找出些許蛛絲馬迹。白行風從二樓退去,便出了戲樓。
孟絲離開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他得先回去瞧瞧那邊是什麼情況。
街上正值嘈雜,橋上往來行人絡繹不斷,小販手中舉着的金燦燦的糖人也随着吆喝聲一同混入江面的倒影中,仿佛在沖着白行風笑。
走了兩步,白行風卻轉過身,坐在了江對岸的一間茶館裡。
茶館臨江,他所選的位置是個靠窗的包間,樂得清靜。
兩刻鐘。
就等兩刻鐘。
白行風默默想。
現代人,忽然出現的富商,那個撞到自己的人應該就是真正的副本主理人。可副本主理人為什麼會從戲樓外面穿着潦草的回來?他急匆匆的回戲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自己為什麼會在戲樓外碰到他,是巧合嗎,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故意為之的人是許詞翊?許詞翊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安排副本主理人和自己打照面?是為了讓自己放下猜測,告訴自己要尋找的許詞翊不在這個副本,盡快放棄?
不,許詞翊在這個副本的身份一定屬于幕後,可能此時他正在茶樓裡面等待着副本主理人再次出現的舉動也在許詞翊的監視下。那副本主理人急匆匆的回戲樓應該就是為了見許詞翊。可為什麼副本主理人會聽從一個普通幕後的話,為什麼普通幕後住在戲樓裡,而主理人在城鎮中逍遙?
他們的位置是颠倒的,真正管理副本的就是許詞翊。可又為什麼管理副本的人沒有副本主理人的身份?所以許詞翊安排副本主理人與自己碰面,是為了特地告訴她的身份?可她為什麼不露面,甚至還在躲着自己?她到底知不知道為什麼要找她?
一連串的疑問讀着白行風心裡難受,好在茶水也到了,他抿了一杯龍井,又拿了一塊茶糕,暫且壓下心中的那股煩躁。
一盞茶後,富商從戲樓裡出來了。
他臉上的怒色似是更甚了,衣服上系歪了的口子也沒有調整,怒發沖冠的一路沖下來,也沒有避諱着人,直接上了橋。
白行風見狀,也從樓梯上下來,正巧和富商的身影擦了過去,他便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遠遠地跟在後面。
富商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完全沒注意到後面跟了一隻尾巴。眼瞧着富商距離小譚所說的地點越來越近,一個轉角處,那富商卻沒了影子。
人就跟遁地走了一樣,眨個眼的功夫就在眼前憑空消失了。
又跟丢了。
白行風眉心一擰。
這富商應該是沒發現他才對。
整個副本都是副本主理人管着,多給自己加幾道暗門,狡兔三窟也正常。
白行風沒多想,順路回了巷子,想去看看孟絲的情況。
巷子口,站了一排人。
這些人穿着藏藍色的衣服,駐足在巷子口等候多時。見到白行風的出現,為首的一個眼熟,似乎是跟在縣丞身邊的主簿湊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給白行風颔首。
“白速大師,是嗎?”
白行風沒有回答,眯起眼睛瞧着他。
“近日鎮上頻發怪異之事,恐有妖魔作祟。縣丞大人命我盡快尋到可以處理此等棘手事之人。吾聽聞白速大師曾求仙問道,定是術法高強,還請大師來我們府衙一叙。”
另一邊,卷發女和其他的人剛一走出戲樓,瞧見橋上人頭攢動。
一隊熟悉的藏青色衣服快步靠近,為首的,正是前幾日多次打了照面的縣丞。
橋這邊沒有幾戶人家,最有名的就是這座戲樓。瞧他們的方向也是沖着這邊來的。
小譚疑惑道:“戲樓裡出了什麼事情嗎?”
幾個人就站在戲樓前面,一回頭還能瞧見台子上的演員還在咿呀咿呀的唱着,周圍看戲的賓客磕着瓜子,大聲叫好。
宋萍:“要不,我們躲在旁邊看看?”
這主意是極好的。
正巧這兩天圍繞着戲樓轉來轉去,周圍的環境也都打探齊了,幾個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被雜草掩蓋住的小角落,勉勉強強的擠在裡面。
很快的,縣丞熟悉的面容逼近。
經曆了兩日頻頻出事的折磨,縣丞本就不是很年輕的臉上沾了更多的風霜,瞧着又老了好多歲。他帶着一身低氣壓,愁眉苦臉站在戲樓門口,大手一揮,帶來的衙役一大半都沖進了戲樓裡,剩下兩個站在他身邊保駕護航。
衆人聽見戲樓裡面亂了一會,緊接着就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和不明所以的怨罵聲,這位大心髒的縣令充耳不聞,負手看着自己的兵在裡面折騰。
刀疤臉:“他們好像在找什麼人?”
宋萍:“這麼大張旗鼓……會是線索嗎?”
小譚:“噓,有人出來了。”
出來的是其中一個衙役。
四個人藏身的草垛在戲樓和高牆中間的夾縫裡,連看人都是透過茂密的草間縫隙看的。但好在這裡離大門近,雖然看不清,聽到是能聽得清楚。
“大人,沒有。”衙役報告說。
縣城:“沒有?不是有人親眼瞧着那個犯人進了戲樓?”
衙役的頭更低了:“大人,屬下也不知。問了戲樓的小二,有個曾說見過類似描述的人物,正巧一刻鐘前離開了。”
一刻鐘前。
宋萍咽了一口口水:“你們說,府衙追殺的人,不會是我們吧?”
“一刻鐘前,那應會在橋上碰見的!”另一個衙役忽的說:“大人,定是我們的行蹤被看見,那人擔心行迹敗露,先一步躲起來了!”
縣丞哼了一聲。
“給我搜,一寸一寸的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人挖出來。”縣丞臉色十分不好看:“青天///白日的,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眼睜睜消失在眼皮子底下!”
“是!”
衙役們整齊劃一的回應,喊叫聲把卷發女從思緒裡拉了回來。
“一個大活人。”小譚敏銳的抓住關鍵詞:“他們要抓的是我們其中一個。”
宋萍緊張道:“會不會是白速或驚蟄?”
驚蟄是孟絲的化名。
卷發女搖搖頭:“他們走的時間遠超一炷香。應該就是我們四個人其中一個。”
“這裡不安全,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現的。”卷發女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先走。”
剛邁出一步,卷發女卻忽的認命似的閉上眼睛:“你們走吧,他們要找的是我。”
“衙役描述特征的時候用手比了一下頭發,這裡的人隻有我的頭發是最顯眼,最特殊的。”
宋萍緊張道:“那你不會有事嗎?”
卷發女深深的瞧了他們一眼:“我一個人反倒更容易躲藏。你們一會從我反方向離開。”
時間緊迫,衆人沒有多說什麼。
臨走前,宋萍握了一下卷發女的手,說了一聲保重。
大家都知道,這可能就是新的戲文開端,而本次戲文的主演,正是卷發女。
截止到現在,輪到戲文的玩家沒有一個活着回來的。
誰也不知道明天早上會不會有新的屍體,不知道這會不會就是彼此在活着時候的最後一面。
三個人不是縣丞目标人物,也興許是這些NPC的固定模式沒有設置“監視嫌疑人親信”這一選項,三個人衆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衙役正在一寸一寸的檢查,眼瞧着要查到藏身的牆角,卷發女轉身跑到戲樓後,貼着牆邊從另一邊繞到戲樓門口。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一點都不假。戲樓剛被搜查一遍,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周圍的建築上,竟然沒人發覺要找的人就這樣從大門口溜進了戲樓内部。
戲樓裡依然守着兩三個衙役在挨個詢問,迫于壓力,唱戲聲也停了,店小二坐成一排,面帶怨氣,眼睛轉的飛快,虎視眈眈的在沒來得及出去的看客身上挨個搜尋着。
戲樓内部的眼線一點不比外面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