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詞翊心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一刻鐘很快就到了,許詞翊把祈玢帶下樓:“保重。”
祈玢深深的看着她:“你也是。”
兩個人就此分别。
高馬尾一直在許詞翊的房間躲着,剛才祈玢來,為了擔心祈玢瞎想,害怕“小翠”詐屍吓着人家,就沒讓高馬尾出來。
許詞翊推開門,高馬尾就坐在監控前面:“我也沒瞧見這行字,她會不會是騙你的。”
高馬尾不認識祈玢,這麼問也正常。
許詞翊搖了搖頭,眼裡閃過一絲冷意:“副本不想讓任何人瞧見隐藏字,但是副本的權限遠在系統之下,系統不讓副本出現故意對玩家隐藏的規則。所以隻有那幾個活着的玩家能瞧見。
“好一手偷天換日。”
高馬尾:“這行隐藏字與你有關系嗎?”
許詞翊垂眸望着暗下的手環,她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指尖輕輕的劃上手環側邊。
手環中間閃了一下,被喚醒了。
她垂眸,下定了決心,一口氣将副本所得所有的幾萬積分,全部給張弓長打了過去。
這筆積分被轉過去,許詞翊的賬戶又變成了負債狀态。
幾秒鐘後。
手環上赫然顯示四個鮮紅明亮的大字。
轉賬失敗。
好一個轉賬失敗。
許詞翊眼底倒映着刺目鮮豔。
張弓長,她的好領導。
從進入副本開始就在裝瘋賣傻,一次一次的刺激她,一次一次的讓許詞翊心甘情願的把這燙手山芋握在手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逼上絕路。
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處心積慮演了這麼久,把這場精心策劃的隐藏戲給遮得嚴嚴實實。
真是辛苦了。
許詞翊冷笑出聲,她手中握着戲樓的酒盅,中間卻盛着茶水,扣住酒盅邊緣的茶杯按得發白,眼尾的一抹紅似是要化做噴湧而出的火焰。
“嘩啦。”
酒盅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與張弓長一直不對付是真,平日裡不少摩擦也是真。可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需得他用這般陰毒的方式來害自己!
從她進入鬼蜮,從她開始接觸副本。她許詞翊問心無愧,自己沒有主動害過一個人,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何至于,何至于背後給自己插上一把這樣大的刀子!
若不是她足夠謹慎,足夠敏感,怕是到了副本結束,把白行風一幹人都送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駕鶴西去了,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哦,興許她還會在合眼咽氣之前,瞧見她那好領導“關心”的目光,瞪着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在仇人的竊喜中暴斃。
許詞翊氣的頭暈目眩,她胸口有些發悶,扶着桌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高馬尾趕緊攙着許詞翊,把她扶到了床上坐好。
然後高馬尾着急忙慌的出去找新的杯子倒水,回來的時候許詞翊已經變得十分冷靜了。
她面色冷得像是要殺人,目光靜靜的盯着地上那些瓷片,仿佛那不是酒盅,是張弓長已經被肢解的屍體。
聽見高馬尾回來了,許詞翊張口:“沒事。”
她聲音平穩,帶着殺意。
高馬尾從來沒見過許詞翊這幅樣子,現在又有點害怕,又有點心疼,擔心許詞翊一個控制不住直接找張弓長對峙,又擔心她一個控制不住連自己一塊刀了。
高馬尾咽了一口口水:“真沒事?”
許詞翊搖了搖頭。
高馬尾膽子大了點:“害,多大的事情,張弓長再陰也是肉體凡胎,等着,我一會就去把他給吃了,開開葷。”
“你吃不了他的。”高馬尾士氣剛壯起來,就被許詞翊迎面破了一盆冷水。
“如果隻是一個張弓長,一切都好說。”許詞翊結過新的茶杯,摩挲着:“他是系統安排的人,背後有人一定有人保。如果你貿然對他下手,很可能張弓長沒死,你先一步灰飛煙滅了。”
高馬尾:“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怎麼辦?”
許詞翊沒說話。
待祈玢從戲樓出來時,府衙裡四處搜查的人已經走了,至少确定了他們要找的人不在戲樓裡,已經把目光聚集在橋對岸的其他人家裡了。
天色也有些暗了下來,祈玢便沿着牆角,一路溜到樹下,又從樹下上了橋,弓着身子快步走了過去。
衙役們完全沒想到已經被一寸寸搜過了的地方還能平白冒出個人來,誰也沒把心思放在身後的邊邊角角裡。祈玢很順利就從府衙的天羅地網中逃之夭夭。
橋對岸一片祥和,沒有追兵也沒有快讓她得ptsd的邪惡藏青色。祈玢剛想松口氣,迎面而來一顆大樹的樹幹上貼着的一張紙,給她吓得一個顫抖,剛直起來的腰闆又貓了下去。
虧得街上人多,沒人注意到她,祈玢鴨子步磨磨蹭蹭的擦過去,擡頭瞧見了樹上貼着的東西。
白紙黑字,上面畫着她祈玢的大頭像。
别說,畫得還挺生動,但凡見過她臉的都能一眼認出來。
祈玢眼前一黑。
好嘛,通緝令。
上午還是個人畜無害的良民,下午就成了毀天滅地的殺人犯了。
也不知道是蹲起得太急了還是怎麼的,祈玢感覺腦袋一陣一陣的同。她甩了甩腦袋,讓自己的思維恢複清醒。
這種通緝令既然貼了,就一定不止三五張。估計現在,整個大街小巷都被她的大頭照給蓋了戳了。
為了證明這個猜測,祈玢還特地挑了人煙稀少的犄角旮旯走了一段,走着走着發現自己還是猜的太保守了。
就連這種連狗尿都沒有,走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撞上的江邊垃圾場,在這個筆墨紙硯都稀少的年代,五米之内必定能看見熟悉的,跟批發打印似的鋪天蓋地一模一樣的通緝令,跟特麼給露天公廁準備草紙一樣。
祈玢:扶額苦笑jpg
巷子肯定是回不去了,自己的家周圍一定有人盯着。
副本裡的黑夜最是危險,她也肯定不能一個人在外面晃蕩。祈玢甚至想過要不她回戲樓算了,可又轉念一想,戲樓本質上是副本中心,前兩日死亡的玩家都和這個地方脫不了幹系。除掉了許詞翊的因素,戲樓本質是個刷怪籠。
許詞翊幫不了她第二次了,祈玢很快的也打消了這個想法。
天色漸暗,今天的戲樓沒有開張。
街上的人慢慢少了,陰風呼呼的吹着,反倒讓祈玢多了一分安心。
至少目前,祈玢清清楚楚的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戲文劇情沒有繼續下去,她暫時是安全的,甚至夜幕中行走還有助于她隐瞞行蹤,不會被看見通緝令的行人看清楚臉。
饒是如此,祈玢走得依然小心。
她來到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