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界處,一望無垠的荒漠流沙暗湧。伴着陣陣熱風,沙地如遊蛇般短暫地留下幾道細紋後便恢複如初。
烈日炎炎下,一人一鳥的影子如水中倒影,搖搖晃晃地在其中穿行。他們雙眼呆滞無神,像極了行屍走肉,踱着沉重的腳步而來。
不遠處僅半畝方塘大小的綠洲瞬間點亮了少女眼中的灰暗。她的瞳孔中映照出翠綠如寶石的湖泉,像極了沙漠的眼眸,湧動着源源不斷的生機。
“那是綠洲,不是海市蜃樓吧?”她語氣急切,低頭詢問肩上快抓不住自己的黑鳥,迫切地想要得到它的肯定。
“别問我,走就完事了……”這黑鳥也會說人話,隻是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
少女加快腳步,匆匆上前,臉上煥發出光彩。
“玄鳥,真是綠洲!”
王隽大跨步地飛躍,撲到青翠的湖泊中,将臉埋進波光粼粼的水裡。
清涼的水波慢慢滲透浸潤了她每一寸幹燥如柴的肌膚,她感到自己徹底舒展開,疲憊也一散而空。
玄鳥早痛飲完幾大口水,在湖邊梳洗着自己的羽毛。
“果真是久旱逢甘霖,水露勝蜜甜呐。”王隽舒服地翻了個身,滿足地打了個嗝。
玄鳥早在短暫的休憩中恢複了它往日的毒舌:“也不知道是哪個笨蛋,跟仙靈說什麼萬耀國,害得咱們白跑一趟不說,還順手捎了萬千八個鬼魂帶到地府。”
“這也不能怪我啊。”王隽滿臉不忿,“我都開始懷疑那個仙靈是故意的。”
“我心思我也妹有口音啊,它怎麼還能聽錯兩次?”
玄鳥用力啄她的腦瓜,“笨,以後記得要說标準的普通發!”
“……”
玄鳥似乎想到什麼,掩住嘴巴偷笑。
“一想到你丢給白無常那麼多鬼魂,臉氣得煞白的樣子,可把我笑死了嘎嘎!”
本來聽說她要出遠差的消息,還要執行那麼嚴苛的任務,老黑老白似是不舍。
更别說老黑與自己相執淚眼,道了千萬聲珍重。可還沒等他感慨多長時間呢,她就從走錯的萬耀國中又給了他們一個“驚喜”。
老黑欲罵又止,老白早見怪不怪。
玄鳥似乎還說不夠:“你是沒看到他們的表情,恨不得吃了你的心思都有,然後你拍拍屁股走人了哈哈!”
想到這兒,王隽面露愧色。
當時,她甚至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
“等我回來的時候,再好好向他們賠罪吧……”
“再說,地府那麼多機器,他們應該也忙不到哪兒去。”王隽讪讪一笑。
“其實你也可以不管。隻跟那些亡魂說走錯了路即可。”玄鳥無奈地歎口氣。“白無常說得對,你還是心太軟。”
“可我說不出口啊。你沒看到亡魂見了咱們都激動成什麼樣了?咱們要說不是來超度他們的,他們的内心該有多絕望啊。”
“行行行,知道你是好心。”玄鳥敲敲她的腦瓜,勸誡道:“隻是我得提醒你,别看你現在好像很受地府上下的歡迎,但是時間久了,他們就會意識到你要做的事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到那時候,那些支持你的話會全變成謾罵。”
“我知道,我注定要得罪人的。”她的眼睛像一碧如洗的天空,清明依舊。
“可就算恨我罵我也沒關系。”她釋懷一笑,“閻王不是說了嘛,他給我放權後,他們也不敢當面罵我,我聽不到看不見就當沒有的事兒呗。”
玄鳥無語,也不知她是心大,還是根本不在乎。
“咦,這是萬妖國了吧?”
王隽掏出懷中的護身符,上面附着閻王和黑白無常的仙力,護佑自己不在異世界迷失。
這符是用靈石鑄成的,在地府已是難得的寶貝。
要不是自己多了個心眼,打探出閻王一直珍藏的物件,恐怕她還真得手無寸鐵的隻身前來呢。
護身符在烈日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芒,這表示他們所在之處确實是萬妖國。
隻是眼下四處荒涼,不曾見任何建築,更不見一隻妖。
“你說不會有人捷足先登,把萬妖國的妖魔招安了吧?”
“除了你,誰願觸這黴頭?”玄鳥顯然不相信這一說法。
話雖如此,王隽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如果萬妖國真的不複存在,護身符是不可能發光的。
莫非,萬妖國的入口不在這裡?
“也許萬妖國在地下!”王隽眼睛一亮,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測是正确的。
玄鳥笑而不語,隻閉上眼睛丢下一句。
“休息會兒吧,眼下還不到時候呢!”
王隽納悶心想:難道玄鳥到過此地?否則它怎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玄鳥,你說我能完成這個任務嗎……”
王隽輕聲嘟囔着,耳邊響起酣睡正濃的呼噜聲。
玄鳥爪尖朝天,雙羽舒展打開,胸脯有規律地起起伏伏。
王隽用食指在它軟軟的肚皮上揉圈,它舒服地砸吧幾下小嘴,翻身依偎着她的指腹,一顆渾圓的腦袋埋進她的手心。
它不多嘴的時候還是蠻可愛的嘛。
高高在上的太陽始終不願放下高貴的姿态,就連寬大如芭蕉的葉縫都擋不住它耀武揚威的氣勢。
王隽半眯着眼,終究屈服于自己濃濃襲來的倦意。
偶爾天空傳來幾聲輕微的騷動,也動搖不了他們享受片刻甯靜的決心。
荒漠懸崖上,紅衣銀發尖耳的少年一言不發地盯着天空中盤旋的紅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