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望鵑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誰。
她的服飾與尋常所見的佛道弟子不同,黑白相間的便服穿在她身上極不相襯,甚至有點滑稽。
可她就那麼堅定地站在那裡,說出“承諾”二字。
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情嗎?
有。
項望鵑選擇了相信她。
也許是那張令自己無法忽視的,普通到與常人無異的臉,明明那麼年輕,卻像曆經了百年的風霜,沉靜平和。
亦或是自己無法略過她眼中沒有言語的慈憫,平等的落在姐姐和自己的身上。
“我承諾你的,已經實現了。”
她冷不丁地開口,令項望鵑半信半疑。
直到大殿外傳來野獸爬行的“嗒嗒”聲,她恍惚看去,雨夜密密,暗不可視。
三團不明生物體正扭動往大殿爬來。
她睜大雙目,那逃亡的三個惡人行屍走肉般,半爬半走了過來。
他們的身體匍匐在地,卻扭着頭要掉往來處,尤其是看到大殿門口像鬼一樣的項望鵑,瞳孔因劇烈的恐懼而不斷放大。
三人的手指在地上拼命劃着,企圖掙脫控制,直至劃出道道血迹隐匿于泥濘中,磨損出森森血骨,他們像被拽回地獄般似的不得逃脫。
項望鵑看到他們這副樣子,沒有意識到到自己也在顫抖。
她緩緩轉頭看向女子,“你是人還是鬼……”
“這不重要。”女子淡淡回答。
項望鵑笑了,對,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論她要向自己要什麼代價,自己都要親手血刃這三人!
她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步一步的向三人走去,看到他們眼中的恐懼,項望鵑更迫不及待。
女子無奈的聲音響起:
“你以為我把他們召來,是為了讓你親自動手嗎?”
“不然呢,他們既然來了,就必須得死。”
項望鵑沒有回頭,一步一步走得更加決絕。
“根據他們所行的惡業,他們是不得好死。”那女子歎息道。
“雖然不是現在,但我把果報提前了。”
“可是很抱歉,你沒有審判的資格。”
女子伸出雙手,三條蛇形鎖鍊吐出信子鎖住了那三人。
“如果你出手,沾染的惡業同樣會浸染你的靈魂和命運。”
“所以我不提倡……”
“我不在乎!”項望鵑将匕首狠狠刺向他們,“我就是要他們生不如死!”
“會的……”
女子用法力将她拉回身邊,手心覆在她因癫狂而發紅的眼睛上。
再次拿開後,項望鵑的眼前赫然出現大片的曼陀羅花田以及——更深處的地獄。
她是凡人,無法承受眼前所見之景。
為了親證那三人的下場,她将匕首插在自己的小腿,顧不得鮮血湧上來,強迫自己定下心神,不肯放過每一個角落。
直到看見那三人赤身抱着燒得通紅的銅柱哀嚎,看他們在血池裡沉淪掙紮,苦苦不得解脫的樣子,項望鵑的笑容滿是大仇得報的快感。
“可以了。”
随着那女子的手垂下,所有畫面也一消而散。
項望鵑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即将迎來落幕。
她虛弱地倒在地上,厭倦地盯着大殿的上方,喃喃道:“我的姐姐,會去哪裡呢?”
女子沒有回答,項望鵑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
她已經做好決定,不管姐姐在哪兒,她都要陪着姐姐。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她已經分不清眼前所見,到底是真的,還是一場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幻想出來的夢。
轉頭看向姐姐,姐姐已經睡着了,那麼自己也該睡了。
她們手拉手,一起上路,不回頭。
可偏偏腦海深處有聲音回蕩着:“可惜了。姐姐和妹妹都犯下了一樣的錯。”
這是誰的聲音?
項望鵑不知道,也不想理會,隻想沉沉睡過去,再也不看這人間。
那個聲音像不依不饒的再次響起:“我救不了你的姐姐,但還能救你。”
“從此以後,神佛的視線将不能鎖定你,這樣你便不會因為他們制定的規則受到懲罰……”
碎裂的白玉珠串緩緩複原如新,就連那碎了滿地的佛像菩薩也重新回到了高高在上的蓮花台。
她的額頭浮現出光點,慢慢擴散。光亮的盡頭,那女子和姐姐手拉手飛啊飛,離自己越來越遠。
“别抛下我一個……”
她努力睜開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她不自覺地拿出手機,用盡所有的力氣舉了起來。
“咔嚓”一聲後,那女子的聲音也越來越飄渺:
“不要選擇以惡制惡。否則,等我們再見面時,你将迎來你的末路……”
項望鵑沒有聽到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