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慈憫的聲音回蕩在項望鵑的腦海：“我怎麼能這樣看着自己唯一的信徒死去呢？”

“那樣我與他們又有何分别？”

項望鵑感到有什麼正在心中逐漸瓦解，隻是她不明白那異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還是痛苦和憤恨嗎？亦或是委屈，釋然？

但她無暇細想它們的分别，她隻想靜靜感受此刻。

這也許是大戰前，她唯一能從内心感受到的平靜了。

王隽仍然記得十世為人的經曆，正因為如此，她才深刻的明白，人類所有的複仇行為，隻是為了給自己和自己愛的人一個公道。

如果不抱着同歸于盡的覺悟是做不到的。

她不忍心。

不是因為她對項望鵑有格外的偏愛，而是她在項望鵑的靈魂中感受到了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那靈魂中偏執與自己幾乎無差，而自己還保留着人的善惡之念，所以她完全能體會到項望鵑内心的掙紮。

項望鵑隻是不甘心，所以才不能釋然。

她也因此想過，自己是否會為了正義選擇犧牲他人，她是否會為了珍愛的人而讓世界為之陪葬。

如果天能主持公道，項望鵑也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可惜，天道不公。

“王隽，王隽……”玄鳥的聲音空靈，仿佛是從虛無飄渺之處傳來的。

王隽擡頭望去，那黑寂的長夜，除了群星，什麼也沒有。

“這是她自由意志下的選擇，而你的任務也已完成，是時候該回來了……”

王隽用沉默回應：“她不是主動做出的選擇，她是在命運的推動下不得已的反抗。”

“如果被動接受自己的命運也能稱為自由的意志，那我何苦來人間改變這一切？”

玄鳥沒有說話了。

王隽知道，在那天上看着的，不止有玄鳥。

也許閻王和黑白無常都在，他們不能說出的話，隻能由玄鳥來說。

可是這樣僵持着不是辦法，如果自己再拖延下去，對改變項望鵑的決定和這個世界的命運沒有任何意義。

“我向你承諾，所有的惡一定會迎來它的果報。”王隽溫柔說道，“所以，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項望鵑仿佛再次看到，那為自己和姐姐主持天道的神明。

她發自内心地笑了，隻是這一次，自己不是那個隻會哭的孩子了。

王隽不會永遠在這裡，總會有人類要親自解決一切問題的時刻。

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她都能承受。

看着王隽消失在天際，她默然回顧人生，似乎也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現在，這個世界又剩下了自己。

那就放手一搏吧……

島上廣播響起最後的信息。

“注意，注意：這是最後一條命令。”

“三日後，按照原計劃，準時登島。”

王隽踏入冥界的那一刻，幾乎立刻被看守的夜叉小鬼押着到了閻羅大殿。

“你們放開我！”她掙紮着，“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夜叉連連道歉：“對不住了，這是閻王吩咐的，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啊。”

“對啊，對啊！不過你放心，隻要到了閻羅殿你就自由了。”

“快放我下來啊——”

夜叉小鬼沒想到她的尖叫聲竟要穿透自己的耳膜，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拉着她來到了閻羅大殿。

“王隽——”玄鳥看到王隽歸來後，忙迎上前去。

閻王看着滿臉手印的夜叉小鬼，歎息一聲：“辛苦了，你們回去吧。”

夜叉小鬼隻好委屈的摸着撓傷的臉，悻悻而去。

黑白無常見王隽還想踏出閻羅大殿，用結界封印住她的去路。

“任務已經完成，你可以停手了。”

“不，我還沒有完成。”王隽不管不顧的向外沖出去，“我要找到項望娣，這是唯一能讓她回頭的辦法。”

既然項望鵑要為死去的姐姐複仇，自然也可以為了姐姐選擇放下。

白無常攔住她：“你打算怎麼做？讓死去的鬼魂重新現世嗎？”

王隽也不回他，隻好在原地尋找項望娣轉生的去處。

也許從未見過她如此焦急，閻王和黑白無常也隻好幫她查閱。

半晌，閻王與黑白無常面面相觑，不知該不該向王隽開口。

王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知道她在哪兒？”

“地獄。”

“這怎麼可能呢？”她驚愕的呢喃道，“我明明親眼送她入輪回……”

玄鳥欲言又止，悄聲附在她的耳邊道：“你忘了？你解除了項望鵑腦海中封印的記憶，那日的事情自然會被神佛知曉。”

“項望娣辱罵佛菩薩，損壞佛廟物件，一定會在轉世後重回地獄接受懲罰。”

“荒唐……”王隽閉上眼睛。

“我接下來做的事，與地府無關。”

閻王認輸作罷，“算了，你們就讓她去吧。”

黑白無常隻好放開結界，王隽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玄鳥也跟着飛了出去。

王隽向着地獄的方向狂奔，玄鳥飛在她身側勸道：

“你要想清楚啊，且不說那個世界有佛道兩派勢力，更别說那還是西方的地盤，你什麼立場啊，就敢插手那裡的事情？”

“這可是會引發國際影響的啊！”玄鳥哀叫道。

“如果插手，你之前所做的可就功虧一篑了！

見王隽依然不為所動，玄鳥隻好說：“好，就算你要救項望鵑，若能勸得她收手停止造惡業，也是功德一件。但是替天行道的事萬萬不可做啊！”

“不要勸我了，我心意已決。”王隽不忿，“我為什麼不能出面？”

玄鳥失語，對啊，她為什麼不能？

它的腦筋轉呀轉，“也許這是越權的行為……”

“什麼叫越權？救苦救難是神佛才有的權利嗎？既然如此，為何沒有神佛來行使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