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望鵑目視前方，重新審視自己曾畏懼的一切，她終于明白：

在恐懼之下，人人平等。

沒有誰會比那些人更害怕同歸于盡。

而自己，一無所有。

天際出現流星似的光點，迅速降落在她們剛離開的小島。

王隽不會騰雲駕霧，更不會穿越時空，她十分慶幸之前來人間攜帶着的科技，輸入法力便能傳送，更不用說這座島上曾有她的神像，更能輕松鎖定這海上島嶼的方位。

本想把這玩意兒給那些傳道的夜叉小鬼們體驗，不想自己倒先用上了。

不然，光是與那耳背的仙靈溝通，她怕三年五載也到不了此地。

隻是這一路，項望娣一直保持着沉默，沒有開口說過半句話。

她像是用殼做的，外表柔順易碎，内裡的靈魂空空。

此刻她正像剛出生的雛鳥一樣，帶着膽怯和新奇打量着這個世界。

王隽輕撫她的腦袋，她懵懂的眼睛已全然沒有在地獄的驚慌失措，但是，也沒有人類的情感。

因為現在的項望娣，隻是一個靈魂。

“你很快就會見到你的妹妹。”王隽像哄孩子似的，“你知道嗎？我們在一個很大的海島，你看這兒多美啊……”

“不要！”項望娣的臉色大變，捂住臉哭了起來，“求求你，我不要去島上……”

王隽咬住嘴唇，自己的話讓這孩子聯想起往日的痛苦了。

她忙擠出笑容安慰她：“我們來的是妹妹給你買的島喔。”

項望娣茫然地看着王隽，重複她說的話：“妹妹給我買的？”

她如孩童重新綻放出笑臉，眼中流露欣喜。

“對呀，妹妹就是姐姐了，姐姐給妹妹買島……”

王隽無言抱着她，也許自己不該帶她來。

看到項望娣這模樣，項望鵑豈不也會一樣痛苦？

不知道那時，她是不是更難回頭，自己這樣做會不會适得其反了？

不過，她們來了這麼一會兒，怎麼不見人來？

王隽用自己的仙眼搜尋島上的每一處。

島上的安保人員不在，神像前的人們也不在，就連地下的孩子也不在。

難道，項望鵑她們已經出發了？

自己還是來得太遲了。

她本以為自己和項望娣的出現能讓項望鵑放下怨恨，重頭開始。

可是她們卻錯過了。

項望鵑抱着必死的決心前去，自己又能改變什麼？

她是神仙，可是她不能左右人的意志。

如果她足夠強大，就能讓人們信服自己一分，如果自己足夠強大，就不會這樣令自己失望……

心底不斷有什麼湧了出來，直至視線模糊，幹燥的土地變得濕潤，她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眼淚。

“為什麼！我為什麼沒能阻止這一切！”

她不甘地将臉埋在地裡，嗚咽不止：“我以為我能做到，我以為自己能做到……可是我到底拯救了什麼啊，我連唯一信任我的人，都救不了……”

“我有什麼資格說拯救的話！”

玄鳥站在她的肩上，不知如何開口。

“妹妹，妹妹不在了嗎？”

項望娣不知發生了什麼，也跟着哭了起來。

王隽顧不得臉上的泥濘，忙安撫她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我還不能就這樣放棄，玄鳥，咱們走！”

王隽欲傳送而去，卻聽到無人島上傳來錄好的語音，沒有情感的Ai女聲響徹整個島嶼，空靈孤寂。

“注意，注意——島上每十分鐘會響起這條廣播信息。注意——這是第49遍。”

項望鵑歡快的聲音随後響起：“嘿，王隽，是你回來了嗎？”

王隽怔住，安靜地立在原地，海風掠過她的發絲，平息了心中的浮躁。

“請原諒我第一次要以人類的立場向你申明：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準确的說，人類不需要你的拯救。”

玄鳥驚訝極了：“這姑娘可真狂啊。”

王隽疑惑，她不明白項望鵑是什麼意思。

“以前，人類渴望神明拯救于水火之中的自己，将自身無法解決的事寄托于無形的存在，曾經的我也一樣。”

“但是我從此刻開始，要以人類的意志去反抗，違逆這不公的天道！”

“我不需要神，也不靠神拯救。”

“人類如何對自己的同類，我将以同樣的方式還擊。”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的拯救。”

“因為我不再認為你是我們的神明了——”項望鵑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王隽，你是我的朋友！”

這句話回蕩在王隽的心頭，仿佛有什麼桎梏被打破了。

人類和神仙的關系，或許不再那麼單一了。

玄鳥不明所以，喃喃自語：“她，這是什麼意思？”

王隽抹去眼角的淚，喜不自勝。

她握着項望娣的手，“你的妹妹很需要你。”

項望娣的眼睛明亮溫柔，堅定不移：“為了妹妹，我不怕。”

“好，就讓我們一起見證，這個故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