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不是!
趙肆的掙紮和崩潰沒有人聽到。她隻是越發地沉默了,她本是一輪灼灼的烈陽,張揚肆意,帶着光和暖。當她沉寂下去的時候,光亮消失了,但在這升學的當口,每一個學生都被重重壓力摁得死死地,疲勞、緊張、壓抑,所有人都像被鍍了一層灰霧,死氣沉沉,趙肆的沉寂混在其中,也不過是泯然衆人,半點也不起眼。
她依然在跟硯回通信,硯回的信裡是另一個世界,她能看見字裡行間那個自信孤傲的硯回,她們有幾年沒見了,硯回應該長開了一點吧。趙肆躲在自己小小的卧房裡,坐在床邊,反反複複地看硯回的筆迹,想象着那一邊硯回的樣子。
她那些拙劣的心思,不敢在信裡提起半點,她就塞了最近寫的一些故事進去,硯回很忙,她正在最緊要的關頭,課業多得驚人。趙肆也曾問過,看她寫故事會不會影響她的學業,但硯回說她想看,隻不過她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寫感想,回信的時間會拉長一些。于是趙肆便接着給她寫,多是一些一篇完結的小故事,不長,也不需要等後續。
她們信件往來的周期拉長了一些,從一周到兩周到一個月,在等回信的日子裡,趙肆寫了好多好多的小故事,最後挑出覺得最好的一篇寄給硯回。硯回是她最忠實的讀者,她真心實意地喜歡着趙肆的故事。
文字永遠是誠實的,透過文字能夠看見執筆人最為真摯的情感。趙肆什麼都沒講,但硯回透過她的文字,窺見了她的迷茫與混亂,于是她提出了這樣的疑問——你遇到什麼事了嗎?最近壓力大嗎?是不開心嗎?要不要說給我聽?
硯回看上去是溫婉沉靜的一個人,但她的字卻嶙峋剛直,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這樣熟悉的字迹仿佛硯回就在眼前平靜又沉穩,隻是微微歪頭向她發問,看起來波瀾不驚冷冷淡淡,但關切都藏在眼眸裡。硯回就是這樣一個人啊。
趙肆坐在床頭,昏暗的小台燈隻照亮了床頭這小小一塊的地方,岌岌可危地替她抵擋這鋪天蓋地的黑暗。
硯回鐵畫铮铮的筆迹,仿佛鋒利的刀鋒沖她劈來,削去了她的皮囊,露出森森白骨,也将她污濁的心思剝出來,令之無所遁形。
眼淚敲在信紙上,模糊了字迹。
我怎麼配,我怎麼配?這麼好的硯回,我這樣天生卑劣的人怎麼配與她相交?
她藏起了那封信,沒有第一時間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