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肆隔了好些天才回複了硯回的信件,她依然用歡快跳躍的字句說她隻是受到學校沉悶的氣氛影響,情緒有些低落,隻是階段性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沒什麼大事,隻不過她要幫家裡做事,而且她雖然沒有升學壓力,但最近也開始在學習上多花點心思,她想在中考多拿點分數叫她媽開心一下,所以時間也沒有那麼多了,通信也會慢些,正好硯回也可以抓緊時間沖刺中考,不要分心雲雲。
黎硯回在學校的小花園裡看的信,正是午休時分,花園裡靜得很,黎硯回坐在一處樹陰下看信,陽光穿過樹梢的間隙灑在她的身上。
她松了一口氣,阿肆沒事就好。她擡起頭,留戀地看了一會兒綠樹暖陽,而後站起身往回走。校園像一隻沉睡的獸,呼吸之間柔軟的肚皮起起伏伏,呼吸吞吐的力道好似席卷而來的狂風,将所有的人都卷入它的腹中。黎硯回走得慢,但也同樣是被吸引拉扯的那一個。
教室裡拉着窗簾很暗,同學們大多在午睡,黎硯回放輕了手腳,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她的同桌是少有的還在繼續刷題的人,瞥見黎硯回回來隻不過是擡眼看了她一眼,疲勞地迷茫地,又低下頭接着寫題。黎硯回坐了一會兒,也開始寫題。
這就是她的日常了,從早到晚,無數的卷子無數的題,無窮無盡,永遠沒有盡頭。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背着一座山,這山由書本和習題組成,重如千鈞,上頭壓着的無形的手,叫做未來,叫做期盼。
她的成績不差,但到了上頭,一分兩分的提升都更困難,她要學更多寫更多,才能超過前頭的那些人,擠進全省尖子生的前列,才能走進她目标的學校,才能在父母那裡換到一個滿意的眼神。可那有什麼用呢?黎硯回不知道,她隻是本能地覺得,失去這一切,她大約會落入極其可怕的境地,可那又是什麼呢?沒有人能告訴她,甚至她也不可能提出這樣的疑問,她隻能埋頭跟着往前走,不知要去向何方。
她打開課桌抽屜,看了一眼阿肆的信件。阿肆與她是不一樣的,也與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她是流光是烈日,是最亮眼的那一個。多好呀,她自己跑不起來,但阿肆可以。
她給自己鼓了鼓勁,硯回,勇敢一點,再走快一點吧。她關上桌闆,吸了口氣,接着投入書山題海。
就這麼一口氣撐到放學,晚自習結束已經是九點多了,學生撒歡地湧出學校,夜色也被渲染得鮮活起來。同桌柯楊向黎硯回請教一道難題,黎硯回講得認真,講完的時候其他人都快走完了。柯楊雖然坐在黎硯回隔壁,但黎硯回沉默寡言,又是學霸,她總覺得跟硯回有些距離感,當然她們關系還是不錯的。
這道題困擾了她一天,總算是在黎硯回的幫助下搞明白了,她由衷地贊道:“硯回,你好厲害呀。”
硯回腼腆地沖她笑了笑。
柯楊早就習慣了跟黎硯回的相處,接着道:“你已經這麼厲害了,還這麼努力,我真是自愧不如。”
她們收拾了書包,關了燈,并肩往外走。
“你也很努力呀。”
柯楊擺擺手:“我沒你那麼聰明,不努力就要跟不上了。硯回,你是要去考江城二中嗎?我有看到你在刷江二中的入學考試真題。”
“嗯,”黎硯回點頭,“我爸媽想我考江二中。”
“好厲害。”柯楊真誠地感慨,“我考海州一中就已經很費力了。”
“你的成績也很好啊,一定能考上的。”黎硯回走得慢一些,落後她半步,擡眼看見了她臉上的憧憬。那是一種黎硯回不太理解的情緒,她好像沒有對未來的學校有什麼期待。
“我以後想當外交官呢,我看過了,外交相關的好大學分都很高,考上一中哪裡夠呢?得進一中的快班,再保持在前五十名才有機會吧。”柯楊歎着氣,面上卻帶着期待的光芒。
好亮眼呀。
黎硯回沉默了片刻,問道:“你這麼早就決定了長大以後要做什麼嗎?”
“是呀,我喜歡呀。”女孩笑起來眉眼彎彎,很可愛,“硯回,你對未來有方向嗎?你的成績應該能上很好的大學。”
“我不知道。”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
她們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我右轉,你呢?”柯楊緩下腳步問她。
“我直行。”
“那,明天見?”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