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肆環顧一圈點了點最整齊的那一張書桌。
“厲害了我的趙師傅。那你要不要再猜猜哪個位置是沉星的?”
趙肆看了看另外三個風格迥異的位置,又使勁想了想陸沉星的風格,卻也沒什麼頭緒,随便指了一個最亂的。
黎硯回大笑:“不對,是這個。看不出來吧?”那個位置有粉粉嫩嫩的床簾和很多可可愛愛的貼紙,是趙肆第一個排除的。
“看不出來……不過我對她也不了解就是了。”趙肆也笑。
黎硯回頓了一下:“那是說對我很了解咯?”
“當然了。”趙肆在這一點上十分自信,“筆、書、水杯、電腦在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摞在一起的書一定要有一個角對齊。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
然後她看見黎硯回笑了,笑容比剛才還要大一點,卻不知為什麼讓她覺得有些怪。這是黎硯回的空間,這個屋子有四分之一是屬于黎硯回的,充滿了她生活的痕迹。衣櫃、床鋪、陽台上晾曬的一角貼身衣物……這是屬于黎硯回的私密空間。她的東西、她的喜好、她的習慣,她的氣息無處不在。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趙肆整個人都僵硬了,腦子空了一瞬。
她别開視線,匆匆地轉過話題:“蘋果呢?在哪裡?”
“哦。這裡。”硯回從桌子底下拖出一個箱子,還挺大一個,也挺沉。
趙肆穩穩當當地抱了起來:“那我就拿走了?”
“急什麼?”不知不覺的時候黎硯回已經走到了離她很近的地方,就隔着一個箱子,但卻好像黎硯回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
時間流速好像變慢了,她眼睜睜地看着黎硯回盯着她,直直地向她伸出手。太近了,手上的溫度好像馬上就要貼到臉上。趙肆開始緊張,她感到熱,感到自己在出汗,她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誰,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硯回的手慢慢靠近,好像就要摸到臉上。她的視野裡隻剩了硯回伸出的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驚恐地想要逃離,但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釘在了原地。
伸來的手在極近極近的地方忽然轉向了,幾乎是要貼着側頸向下,尾指若有似無地擦過咽喉,喉頭跟着滾動,些微的癢,從頸側的肌膚癢到心裡。
“帽繩……沒有拉出來……”黎硯回的聲音很輕很柔,平日裡她也會用這樣的音量講話,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這樣有少許滞澀的聲音好像帶着鈎子鈎得趙肆手腳酸軟,頭皮發麻,大氣也不敢出,幾乎是把呼吸都停住了。
有些涼的手最後落在了領口,纖長的指頭勾住半遮半掩在衛衣領口以下的帽繩,轉了個圈,然後緩慢地往外帶。這件衛衣的帽繩有些長,藏在裡頭的時候感覺不太到,但抽出來的時候,繩貼着肌膚往上爬的觸感萬分強烈,好像從胸口蹭出去的不是自己衣服的一個部分,而是那一端硯回的手指。好慢,這條繩有這麼長嗎?怎麼好像慢到沒有盡頭。慢到生了幻覺,仿佛被肆無忌憚地摸了一遍。慢到緊張的汗沁出來,沁得後背冰涼。
繩體會不到她的心情,自在地攀出來,順着手指勾纏的力道跳出領口,帶着她身體的溫度蕩出來劃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她暗自松了一口氣。那隻手卻沒有急着收回,反而将另一隻也搭上來,沿着她的脖頸順了順領口,将兜帽也擺弄得整齊,最後意猶未盡地欣賞片刻。這個過程裡,手指微微觸到了肌膚,忽遠忽近,有些涼。不,倒不如說是自己頸側動脈的位置太過灼熱,熱到燒融了她腦子裡的那根弦。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在理智被徹底蒸發殆盡之後,她有些想牽住那隻作亂的手,送到自己的唇邊,向她的女神獻上一枚虔誠的吻。但她的手還抱着箱子,動不了,也躲不開,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扣住了紙箱邊緣。
“好了。”好像真的隻是翻一下帽子,翻好了,就結束了,手離開得果斷,聲音也恢複了正常的清亮。倒是趙肆還覺得意猶未盡。
“剛才在想什麼?”黎硯回看着她,笑起來,聲音裡滿滿的笑意,好像很高興。提問裡有一些意味深長的含義,又好像沒有。
“沒……”趙肆有些窘迫,不敢答硯回的提問,也不敢看硯回的眼睛。
她看不見,黎硯回的眼眸明亮,含着惡作劇的笑意,卻寫滿了志在必得。
要去做論證,要有充足的論據,要有紮實的推導。是的,是的,我導說過的話總是對的。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