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蘭納維托近來愈發嗜睡,勉強能打起精神的時候都用來處理必須經手的工作了。
萊特安則養成了每隔一會兒就看他一下的習慣,手邊也常備着毯子,在亞雌睡過去時給他蓋上。
這不,蘭納維托手上的動作越到來越慢,頭緩緩低了下來,眼睫毛顫動的頻率愈發緩慢,停止的那瞬呼吸悠長起來。
看過來的萊特安一愣,繼而走過來拿開亞雌手中的文件,輕手輕腳蓋上了毛毯。他沒有立刻離開,蹲下目不轉睛盯着躺椅上的蘭納維托。
視線從眉毛往下,薄薄的眼皮血管分明,最後停在微閉的嘴唇。
完全放松的姿态,睡顔恬靜。
可能是萊特安的錯覺,蘭納維托太可愛了,臉頰圓潤瑩白,他怎麼看怎麼可愛。
蘭納維托說他也是在安置院長大的,他不由想象亞雌小時候的模樣。
可以想象,蘭納維托還是幼崽時期,應該也是一本正經闆着小臉,面無表情抿着唇……
萊特安臉上溢出笑意,眼神汪洋一片。
天漸漸暗了下來,椅子上的亞雌動了身上的毯子滑落,他兀地睜眼,湖藍的眼睛一片迷茫。
萊特安不過是去看晚飯做好了沒,一回來遠遠就看到半起身的蘭納維托,眼裡閃過疑惑,腳上加快了腳步。
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亞雌撐着椅子把手的手臂青筋突起,半低着頭,抿緊的唇發白。似是聽到了聲音,擡眼看過來,睫羽氤濕了一片。
見狀萊特安一秒鐘都等不了了,沖了過來:“蘭納維托你怎麼了?!”
蘭納維托白着臉,喉頭一動:“它……好像要出來了。”
話落,雄蟲驚悚着眼看向他的腹部,隔着一層布料,有一個凸點上下跑動。
反應過來後,萊特安朝屋外喊:“弗因諾叫醫生!蘭納維托要生了!”
屋外,正在處理雜事的管家聞聲看去,意識到雄蟲在說什麼以後,慌不擇路給醫生打了通訊。
很快,一輛通行車降落在别墅,一行醫護人員匆匆進了屋子。
房間外,萊特安站在走廊裡,眉眼焦急盯着緊閉的門,管家也握着手徘徊不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原本還算鎮定的萊特安開始不斷說話,東一頭西一頭,沒頭沒尾。
“要多久才能出來?”
“會不會很痛?蘭納維托肯定很害怕吧。”
“預産期不是還有幾天嗎,怎麼這麼突然……”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才這樣的,蘭納維托還沒吃晚飯呢,不知道合不合他胃口……”
絮絮叨叨的話落在管家耳邊,他仿佛第一天認識萊特安一般,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副模樣。
稱之為無頭蒼蠅都不為過,完全是腦子裡有什麼就說什麼。
管家忙安撫他:“閣下冷靜冷靜,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才半個小時嗎?”
突然聽到有蟲說話,萊特安找到了發洩的地方,心稍定。
“弗因諾你有蟲崽嗎?”
“抱歉閣下,我沒有。”
“你為什麼沒有蟲崽呢!生崽是不是很危險?要是不順利蘭納維托會不會死啊……”萊特安自己吓自己,思維瞬間發散,幾乎是瞬間他便紅了眼框。
“我不應該這麼努力的,再慢一點就好了。”還沒說完他又立馬反駁自己,哭喪着臉,“但是這樣蘭納維托會失望吧,如果我能生就好了。”
“我不要他死。”
“我要生,換我生吧。”
說到這萊特安眼淚已經飙了出來,大滴大滴的淚珠砸到了地上。
管家本來十分緊張,出了一手心的汗,見到雄蟲這樣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萊特安哭着哭着,突然沖到了門口,擡手就砸門:“開門我要進去,我要進去陪着蘭納維托!”
管家一看不得了,趕緊去攔:“閣下您冷靜一下,先生不會有事的,這樣會影響醫生的。”
不知哪句話奏效了雄蟲手上停了,回頭怔怔看着管家,蓄滿的眼淚從眼角掉落,脆弱破碎。
“我是不是闖禍了?”
管家看得一愣一愣的,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安慰雄蟲,下一秒房門從裡面打開,一身白的醫生探出半個身子,視線在他們身上回來,最後落在了明顯更年輕的蟲身上。
“你就是蘭納維托的雄君?”
萊特安一愣,又飛快點頭。
醫生指着他道:“進來吧,先生叫你。”
聞言萊特安淚眼裡浮現驚喜,趕緊擡手用袖子擦了眼淚,生怕被落下般蹿了進去。
門嘭地關上了,留門外的管家一臉呆滞。
“蘭納維托……”
耳邊響起一道帶着哭腔的呼喚,蘭納維托眼前一晃,漸漸看清了眼前的那張臉,他難受得擰着眉心,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