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姑母歸家後,席面開始。
因今日隻算為其接風洗塵之小宴,重點自然放在姑母身上,衆人你問一句我關心一句的,一時也停不下來。
衛迎很是喜歡康家戲班的戲,早就按捺不住,拉着謝棠去看戲了。
不久後,老夫人便攜着一衆女眷來了。
長輩有長輩的話要說,寒暄慰藉,也沒空搭理小輩們做甚。
打衛子羨與其餘國公府子侄落座後,謝棠視線就不住的看了過去。
夜色昏暗,台上哀婉凄轉,唱着山盟海誓的諾言,花影枝橫處,清隽俊逸之人正低聲同身側初來的表公子交談着。
許是她看過去的目光太久,令衛子羨察覺到,月色膿明時,他忽地側目看了過來。
謝棠下意識想躲避,卻抑制住自己轉頭的沖動,與他四目相望。
小娘子綻開笑容,眉目彎彎的,她看到衛子羨對她颔首,似乎張唇欲說話。
下一瞬,卻是眼前一黑,一隻大掌在她眼前搖了搖。
衛迎靠過來下巴搭在她肩頭,小聲說:“看什麼呢,快走,五哥在等咱們了。”
謝棠掰開她的手,往方才的地方看去,衛子羨卻早已轉過了腦袋。
她“唉”了一聲,哀怨看向衛迎:“去哪裡?衛子瀾又要做什麼?”
“老地方,去了就知道了。”衛迎拽起她,兩人貓着腰悄悄溜走。
這老地方,是花園後的臨岸水榭。
他們三人年紀相仿,一同讀書,一同長大,嬉戲玩耍也在一處。
讀書時闖了禍就常在水榭商量回去後避免挨訓的對策,誰得了什麼好玩意兒,也是來此處分享。
兩人到時,衛子瀾負手而立背對她們站在欄杆邊,朦胧夜色中,身形頗有幾分惆怅。
兩人對視一眼,隐約猜出他落寞的緣由。
衛子瀾聽到動靜轉過身,躁眉耷眼的招呼二人過去,待落座後,便拎起酒壺斟了杯冷酒,仰頭飲下。
許久才甕聲甕氣的說出煩悶。
還是為情所困。
衛子瀾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是隴西李氏之幺女,李姑娘自幼身弱,是用藥養着的,如今兩人都到了婚配年齡,李家便不想耽擱衛子瀾,欲退了這門親。
奈何衛子瀾對李姑娘情根深種,怎麼也不同意。
但他父親衛家三爺就這一個兒子,怕迎了李氏進門後,無法綿延子嗣,也有意順了李家之意退婚。
此事也争論了幾個月了,但總被衛子瀾推脫開,這回聽聞李家的人都踏上來汴京的路了,隻怕是避無可避了。
謝棠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如今說什麼都太蒼白無力了些,畢竟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水面月影模糊,謝棠支着腮替他發愁,見衛子瀾一人喝悶酒。
在這蕭瑟的秋夜裡,也勾起她心中愁苦。
衛子羨。
她攢了一肚子話想問他。
想知道為什麼今日婉平郡主會在書房,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以後不能去他書房了,還想知道,到底要怎麼做,他才會喜歡自己。
她倒了杯酒,一口悶下。
酒過喉舌,苦澀又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她眼淚險些流出。
*
看罷戲,衛子羨回聽雲齋。
想起尚有幾卷卷宗未讀完,便改道去往東書房。
夜已深,他便讓馮鳴去歇息,獨身而往。
書房燈暗着,衛子羨拾階而上推門,發現門是半掩的,并未關緊。
他肅眉,書房重地,豈能如此不當心。
進屋點燈,方從袖中取出火折子,西牆角忽地傳來一聲低低的悶哼聲。
衛子羨凜目看去,不由得微愣。
如練月華之下,還有别人在書房。
謝棠。
她怎麼在此處,趴在桌案,是睡着了嗎?
幾息之間,謝棠腦袋又被桌案歪斜的書卷砸了一下,衛子羨摁了下有些發脹的腦袋,沒來得及再點亮燈,便急步走了過去。
“阿棠。”
無人應。
走近了他才嗅到濃重的酒味,衛子羨擰眉蹲下,伸手拍了下她的肩,又喚了她一聲,“阿棠。”
謝棠暈乎乎的,難受的厲害,迷糊間覺得有人在碰她,她生氣,拂袖揮去。
有氣無力的一下,跟風吹過一樣,沒甚感覺,衛子羨問她:“吃醉了嗎?”
依舊無人應。
謝棠覺得煩,老有人在她一旁講話。
她再次揮去,這一回是直朝衛子羨面門而去,他情急之下握住她作亂的手。
“别亂動,我去叫女使。”
謝棠這次聽清了他的聲音,好生熟悉,是衛子羨。
在做夢嗎?
他最近一直在躲避自己,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一定是夢了。
可是都在夢中了,為何他還要離開。
她抓住他的手,轉身便搖晃着紮進他的懷中。
好近。
謝棠伸手去摸他的臉,後者卻避開了,她瞬間就不開心了。
為何夢中都不順她意。
溫香入懷的瞬間,衛子羨整個人都僵硬了,她卻更加膽大的觸碰他的臉頰。
冰涼的指尖滑過鼻梁,再到嘴唇。
衛子羨猛然回神,欲将她推開。
下一刻,唇角微涼。
是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