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使勁搖頭，想說不明白，但是喉間哽咽難抑制，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書房門打開又合上，隻餘她一人。

她緩緩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将臉埋進臂彎裡，低低的哽咽着，随後便是低泣。

她頭一回覺得戲文裡唱的風月是多麼的磨人。

衛子羨句句錐心的話尚在耳邊，生生的無力感襲遍全身。

她有些想放棄了。

“再也不想喜歡他了。”

謝棠趴在桌邊，臉頰枕在小臂上，另一隻手将陶俑的紅臉蛋戳了戳。

輕歎一聲，将陶瓷娃娃又戳了一下，低低重複一遍，像是在下決心一般:“我再也不想喜歡衛子羨了。”

可惜陶瓷娃娃不是活物，并不能回答她的話，也不能給予半句的安慰。

謝棠惆怅萬分的歎了口氣。

對面的衛迎也歎了口氣，拿筆敲了下她的腦袋:“快些抄書，你給我放狠話有何用，應該給四哥哥放狠話。”

謝棠捂住腦袋，轉了個身繼續趴着，語氣哀怨:“沒有心思抄書。”

衛迎頭也不擡的奮筆疾書:“今日被罰的都抄不完，隻怕明日夫子動怒了會布置更多。”

謝棠很無奈，百般不願的拿起筆，慢慢鋪平紙張:“都怨你，非要在夫子的課上說衛子瀾的閑話。”

說起衛子瀾，衛迎又起了勁。

她舉着筆，看着對面的謝棠，也不抄書了:“五哥哥也是厲害的，我說這幾日怎麼不見他來書塾了，誰能想到呢，他給夫子說是告病休養，但他竟是偷跑要去隴西找李姑娘了。”

謝棠沒精打采的拿毛筆在陶瓷娃娃臉上畫了一筆，遮住他的嘴巴。

聞言點點頭:“他确實是有魄力。”

“但是三嬸怕他又同前幾回一樣絕食威脅人，放心不下，夜半睡不着去看他了。”衛迎笑出聲，有些恨鐵不成鋼，“五哥哥也是好笑，他之前為李姑娘鬧絕食，三叔三嬸本就看的看的緊，他這才過去多久，他也不做足了準備就偷溜。溜就溜吧，你還寫那麼大一張紙條，洋洋灑灑寫幾百字，說明此去緣由，此行去何處。”

謝棠想起衛子瀾幹的事兒，不免也笑了起來，很快又覺得失落:“衛子瀾當真癡情，人雖實心了些，傻了些，但是……”

她又一次趴在臂彎裡，夜風吹的小娘子的發絲輕晃，明滅燭火在她臉上跳躍，勾勒出一張極盡生動又漂亮的臉頰。

她戳戳陶瓷娃娃，近乎呢喃的歎了一句:“真讓人羨慕。”

衛迎沒聽清後半句，隻聽到她前邊的感歎，她将燭火往身前紙張上挪了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啊。你瞧，他這般堅持下去，三叔三嬸不也妥協了嗎，好聲好氣将他帶回府，應了他的要求，如今真是皆大歡喜了。”

謝棠一瞬間鼓起了信心，沒幾息的功夫，人又蔫了下去。

“但四哥哥是頂難妥協的。”

“那又如何，他總要娶妻的，憑什麼你就不行。”衛迎拍拍胸脯，神情嚴肅，“我發誓，他終有一日會承認自己的心思，說他也對你動了情。”

謝棠勉強擡擡唇，又蔫了片刻，不知想了些什麼，她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氣，眼睛晶亮:“那就借你吉言了！”

……

馮鳴不知第多少回感慨年紀輕的人腦子就是好使，尤其是謝姑娘的腦子。

他站在書房門口值守，正有些無聊時，餘光忽地看到了在月洞門邊上探頭探腦的謝棠。

馮鳴一瞬間站直了身子，唇角的笑怎麼也抑制不住，他抱臂收回目光，很是期待今日謝姑娘今日會尋個什麼借口來。

他望着澄澈的天際，看到牆邊落下的幾隻麻雀兒，掰着手指回憶謝姑娘打五日前怒氣沖沖來東書房之後的日子裡，謝姑娘的諸多借口。

第一日是功課不會，然後就是想看東書房這邊的書、竺屏院書房偏陰處，曬不到太陽屋中森寒難耐、夜裡打雷她院中都是姑娘們，在一處害怕……

也不知今日會尋個什麼說法。

謝棠見隻有馮鳴一人，轉身招呼提着食盒的雲綻跟上，手背在身後步伐輕快地走了進去，杏眸亮晶晶的，彎着眉眼:“馮大哥安，我近來翻閱古籍看到一種藥膳粥，便給四哥哥做了份食膳。”

她伸出手指指了下書房緊閉的門，梨渦愈大:“我進去送給四哥哥。”

馮鳴聽的好笑，卻還是依着規矩行事:“姑娘稍等片刻，屬下同主子通報一聲。”

謝棠點點頭，補充道:“有勞馮大哥啦，這藥膳粥熬了足足三個時辰，最是養人了。”

三個時辰加重了語氣。

馮鳴心領神會，進去同衛子羨重複一遍，不乏稍有些添油加醋。

話盡，他擡頭悄悄觑了眼書案後的人，衛子羨不動如山，沒半點言語表示。

他正欲替謝姑娘說幾句好話時，衛子羨發了話:“讓她進來吧。”